曾宏

广东东莞富豪郑维强在香港一家银行投入870万元港币理财,不料一年后银行结账,他惊奇地发现:自己居然亏掉2200万元,还倒欠银行巨款!

之前,他被银行一个海归美女理财师的妩媚笑颜迷醉,稀里糊涂签了一大堆看不懂的英文协议,委托她打理自己的投资,在其建议下同意买“打折股票”。

郑维强怎幺也没想到,自己买的根本不是股票,而是“累计股票期权”,其英文叫Accumulator,谐音“I kill you later”(稍后杀你),导致血本无归,背上巨债。

色令智昏,走上险恶的理财之路

现年48岁的郑维强在东莞经营着丽姿服装厂,生产高端牛仔服装出口,经过20多年的打拼,他积累了近亿资产。2018年初,郑维强在美国购置房产安排妻儿移民后,想用手中的闲钱做做别的投资。

2018年5月,香港的生意伙伴苏老板来东莞,郑维强请他吃饭。苏老板带来一个漂亮的女孩,名叫张琼。张琼文文静静地坐着,很有礼貌,听他们东拉西扯地谈生意上的事。

郑维强不经意地问苏老板在香港有没有稳妥的理财渠道,苏老板立即向他推荐身边的张琼。郑维强这才注意起这个一直沉默不语的女人来。张琼正含情脉脉地看着郑维强,大大的眼睛上贴了长长的假睫毛,扑闪扑闪地很是诱惑,只见她嘴角轻轻一上扬,脸上的酒窝便绽放开了。郑维强顿时有种惊艳的感觉,家中的娇妻虽然也是一等一的美女,却远没眼前这位骨子里透出妩媚来叫人心动。

张琼站起身,随即就餐的包间里暗香浮动,她走到郑维强身边客客气气地递上了名片:“请郑先生指教。”

张琼自己介绍说,她是北京人,28岁,在美国康奈尔大学念的本科,又到哈佛大学攻读了金融学硕士,在美国华尔街工作过两年,接着被英国汇丰银行香港分行聘为高级管理人员,主要为一些高端客户理财。

郑维强只有初中文化水平,一直对高学历的人格外钦佩。张琼美女加才女的“标签”让他方才的心动迅速上升为好感。结婚多年来,郑维强对妻子一直体贴备至,忠心耿耿,没有做过任何出格的事情,可当晚,面对张琼的笑靥,他一反常态,主动敬酒,并毫不保留地把自己的家庭情况对张琼说了。

郑维强说他年龄大了,不可能再去实现读书的梦想,所以一定要多赚钱,让自己的儿女在美国接受最好的教育,以后像张琼一样有份体面的工作。

“你真是个好父亲。”张琼甜甜地恭维道,“可开工厂太辛苦了,像郑先生这样聪明的经营者,应该选择更轻松的理财方式,我们银行愿意为您提供这样的服务。”

第一次见面,张琼给郑维强留下了深刻印象。趁张琼还在东莞的机会,郑维强频频请她喝茶,还从自己的工厂里挑选了两套精美的牛仔装送给张琼。张琼穿上衣服比划着身体,性感无比,再配上她专有的迷人笑容,简直丝毫不逊电视上的明星。郑维强不禁神魂颠倒,他脱口而出邀请张琼到家中过夜。

张琼一点都不惊讶,从容地说:“太晚了,我明天还要回香港,就不到贵府打搅了。强哥有情有义,希望有一天能在香港见到你!”

张琼走后,郑维强的脑子里全是她的笑脸。半个月后,他终于忍不住去了香港。张琼热情地在一家西餐厅请郑维强吃饭。回到香港的张琼显得更放得开,衣着暴露惹火,倒咖啡时她还很自然地用手拍了拍郑维强的肩膀。郑维强顿时有一种触电的感觉。饭后,按照张琼的授意,郑维强到汇丰银行开户,打入400万港币,请张琼做他的理财顾问。晚上,郑维强又提出过夜的请求,张琼以他的户头还有许多手续要办为由推托了。次日,郑维强只好悻悻地回到东莞。

郑维强再次见到张琼已是2018年11月中旬,在香港一家大银行的贵宾室里。原来,张琼被这家银行“挖角”,她的头衔已经变成了该行私人理财部副总裁。

这次见面,张琼依旧笑容满面,言语中却多了娇嗔,在这种高度暧昧的气氛中,郑维强心中又燃起了希望,身体内激流暗涌。他很听话地把汇丰银行的账户注销,将钱转到了张琼的新东家。钱一到账,张琼就说:“400万元在我这里算是体量最小的客户了。”郑维强有些难堪,脸一红,爽快地签下470万元的支票交给张琼。

第二天,自称办好一切手续的张琼拿出一大堆英文合同让郑维强签。郑维强不懂英文,表示不想做有风险的产品。张琼含情脉脉地握着郑维强的手,信誓旦旦地保证一定看好他的钱。于是,郑维强在英文合同上一一签了字。拿着签好字的合同,张琼兴奋地在郑维强脸上亲了又亲,然后一阵风般地离开郑维强所住的酒店,火速回到银行“办最后的手续”。郑维强有些无奈,有些失落,他觉得张琼贴得很紧却又离得很远,让他触手可及可又怎幺都够不着。

撕开面纱,超级骗局暴露无遗

郑维强回到东莞后,常常接到张琼的电话,张琼一说哪款产品好,郑维强就说你看着好就买吧,张琼便帮他买了。几个月下来,郑维强问张琼赚钱了没有,张琼回答说赚了20多万,主要是他账户里的流动资金太少,有许多利润高的产品不能买。郑维强一听张琼的意思是让他再追加投资,便没接话茬。当时金融危机开始波及全球,影响实体经济,郑维强没有了太多闲余资金。

2019年春节,正是美国金融最为疯狂的时候,郑维强突然接到张琼的电话,这一次,她轻言细语格外温柔,声音甜得带着一股奶油的香味,让郑维强深深陶醉。打情骂俏之后,张琼提出要再追加资金3500万元。

3500万!从一个小女子的口里随随便便就说出来了,郑维强害怕了!一种不祥的预感像毒蛇一样缠住了他,啃噬着他的心:难道是金融诈骗落在自己头上了?难道那个温文尔雅的美女理财师是个骗子?他想给张琼打电话细问究竟,又觉得不妥,显得自己小气。

郑维强想起初中同学张少宁这几年炒股炒得不错,又在香港待过几年,决定先咨询一下。张少宁赶到郑维强的家,细细看了他与银行签的合同,然后颇为郑重地说:张琼给你买的是“打折股票”。

郑维强恍然大悟,拍着脑门说:“对了,我记得张琼好像说过‘打折股票,比如一支股票10元,银行打折,8元卖给投资者。张琼说只有高端的优质客户,银行才会推荐这种产品,稳赚不赔。”

张少宁告诉郑维强,“打折股票”其实不是股票,英文叫Accumulator,可翻译成累计期权合约,英语谐音“I will kill you later(稍后杀死你)”。

所谓“打折股票”,其实是美国华尔街的一些金融专家研制出来的一种暴利的金融衍生产品,银行和理财师推销出去有20%左右的巨额佣金回报,计算方式非常玄妙,连获得过诺贝尔经济学奖的专家都不一定能算出来,普通人听都听不懂。这种产品在美国推向市场后,有几家银行做过,一些富豪投资买了一些,几乎全都赔光,投资者大呼上当。

几天后,为了弄清真相,张少宁陪郑维强去香港找张琼。郑维强在银行门口拨通了张琼的电话,张琼却说她正在国外休假,她的业务交给了同事郑丽芳接管。随即,郑维强和张少宁在银行的贵宾室里见到了郑丽芳。郑维强问道:“请你帮我看看账户里还有多少钱,张琼为什幺让我再追加3500万元?”

郑丽芳查看了郑维强的合同,温文尔雅地说:“恐怕是张琼弄错了,不应该让您交3500万元,而是9600万元!按照合同,您要买足一年的‘打折股票产品,共需要9600万元的资金。你账户原有的870万只是保证金,现在只有460万了,接下来有一批‘打折股票可以购买,您该追加投资了。”

郑维强完全惊呆了,他怎幺也想不到自己的钱放在银行里一分钱没赚,赔掉400多万不说,还要另拿出近亿元买足一年的“打折股票”。他气愤地告诉郑丽芳,合同上的那些选项都是张琼勾上的,字虽然是他签的,但他看不懂英文,根本不知道上面说了些什幺。

郑维强执意要求见张琼,郑丽芳不急不恼地告诉他张琼已经离职了。这个消息就像晴天霹雳一样,彻底击溃了郑维强,他实在不知道该怎幺办了。这时,一旁的张少宁理智地提出要求终止郑维强签署的合同。郑丽芳不愉快地表示,如果提出终止合同,郑维强可能要承担损失并作出赔偿。

郑维强一下跳起来,大声叫喊道:“你们骗了我,怎幺会是我违约,应该是你们违约!”张少宁劝住郑维强,冷静地对郑丽芳说:“终止合同,你结算一下吧!”

郑丽芳请出了自己的领导,算了一笔账:终止合同,郑维强要付给银行420万元违约金。他原来的870万保证金已经亏掉了410万,再扣除420万,仅剩40万元!

“我投资870万让你们理财,半年的时间亏了830万?你们这是欺骗,是讹诈!”郑维强怎幺都接受不了自己870万资产蒸发成40万的事实。银行给出的回答是:“打折股票”是由经济学家算好的,违约金也是,银行只是执行。

郑维强很不服气,声称要投诉银行。“那是你的权利!”郑丽芳很客气把张少宁和郑维强送出银行大楼。

四面楚歌,维权之路漫长艰难

从2019年3月初开始,郑维强和张少宁奔走于香港的多个政府职能部门,只有金融管理委员会答应调查,可是几个月过去,没有一点消息。

这期间,郑丽芳又打电话催郑维强打款,郑维强按照张少宁的意见提出购买认沽证来对冲“打折股票”的风险。郑丽芳没有做过这项业务,不肯冒险。经过多次交涉,郑丽芳才答应试一试。几个月做下来,郑维强账面上竟靠认沽证进账了800多万。这件事让郑维强对张少宁更加深信不疑,便把投资的事情全权委托给他,同时也对所谓理财顾问的能力产生了怀疑。

然而,张少宁的努力改变不了大局,全球金融形势越来越恶劣。2019年11月中旬,郑维强的投资合约期满时被强行“斩仓”,他购买“打折股票”全部亏损接近2200万元,扣除他账户原有的870万元,再加上购买认沽证进账的800多万元,他还倒欠银行450万元!

因为市场状况极不景气,大笔资金又陷在“投资”里,郑维强工厂周转资金频频告急,购买原料的钱都没有了,工人的工资也欠了两个月,郑维强只好以工厂资产贱价向银行贷款,苦苦维持着经营……

得知郑维强的投资巨额亏损,妻子震惊又愤恨,坚持认为丈夫和女理财师张琼暧昧不清,有不正当的关系。郑维强心里不禁庆幸自己当初“猎艳”没有得逞,否则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他向妻子赌咒发誓说绝对没有发生任何出轨的事情,可妻子怎幺也不相信,和他打起冷战,拒绝他去美国看望她和孩子……

四面楚歌,郑维强郁闷不已,痛不欲生。他几次到香港跟银行交涉,银行态度强硬,坚持按合同办事,要他支付450万元,否则上法院告他。郑维强则认为,当初是张琼诱骗他签订了合同,张琼是银行的员工,因此是银行涉嫌欺诈,属于违法理财。

向香港有关机构申诉过程中,郑维强认识了很多“打折股票”的内地受害投资人。他们互相倾诉了被骗的过程,几乎如出一辙:认识漂亮的女理财师(如果投资者是女性,理财师就换成帅哥)、被骗开户、在英文合同上签字、注入资金、隐瞒风险购买“打折股票”、被强行斩仓,想维权,难上加难……

郑维强了解到,内地有近万公司机构和个人投资了“打折股票”,着名房地产公司亏损12亿,个体投资者的损失从几百万元到数亿元不等,累计损失超过千亿元。一些内地受害者在北京组织了一个联盟,郑维强也参入其中。他们邀请了一些法学家出谋划策——一位同为受害人的律师提出想在北京起诉香港银行,可到法院立案,却遭拒绝。

经过不懈努力,郑维强终于在香港立法会的帮助下找到了一位律师,启动了司法程序。可是,整整一年过去了,双方律师一直在交换证据,官司没有积极进展。按照香港的法律,这样的案子从立案到开庭往往需要数年时间,作出判决时间更长。进入2020年,因为新冠肺炎疫情,服装外贸形势越来越糟糕。郑维强的工厂因为缺少周转资金,到当年冬天已经难以为继,濒于倒闭。

2020年底,郑维强的妻子向他提出离婚,一个原本幸福家庭濒于破裂的边缘。郑维强对自己当初色令智昏、荒唐投资悔恨不已。他不停地寻找张琼。他天真地希望张琼有一天能够够良心发现,为他出庭作证,证明她是蓄意欺骗他的,并且替他证明,他对得起他的妻子和孩子……

编辑/叶正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