覃胜勇

4月下旬,美国各地大学校园内的“加沙抗议营”和其他示威活动不断增多,让人想起1960年代给西方世界的大学带来沉重打击的激进校园活动。

在示威发源地纽约市哥伦比亚大学,100多名抗议者被逮捕。议长迈克·约翰逊等至少8名国会议员则访问哥大,看望受到骚扰和攻击的犹太学生,还建议停止向允许亲巴勒斯坦抗议的大学提供资金。

去年12月,美国国会议员在听证会上向哈佛大学、麻省理工学院和宾夕法尼亚大学的领导层,询问反犹主义的口号是否违反了校园政治中立的政策。回答不力的哈佛和宾大校长此后丢官。这让哥大女校长沙菲克对校园内的反犹人士不再容忍,早前已让超过15名学生停学,并让5名教授离开课堂。然而,哥大草坪上突然出现了帐篷示威。

就在哥大向国会保证将惩罚学生抗议者的几天后,纽约警察局4月16日要求该校拆除抗议营地。校长沙菲克称抗议活动对美国是“明显而现实的危险”,宣布滞留抗议营地的学生都将被停学。尽管有警察介入,示威活动还是在美国东西海岸继续蔓延,并外溢到英国、澳大利亚等国。

反以示威背后的文化战争

4月18日,警方清空哥大抗议者营地,逮捕了100多名示威者。事件引发了声援方和谴责方的进一步反应,美国大学因巴以冲突导致的文化战争,延烧到全国。

北卡罗来纳大学夏洛特分校、密歇根大学、布朗大学和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校园内,随后也出现了反以色列营地。在康涅狄格州的耶鲁大学,近50名学生被捕。纽约大学超过130人被捕,其中包括教职人员。南加州大学因抗议者未能撤离校园公共区域而逮捕了近100人。加州州立理工大学洪堡分校的学生占领部分建筑物,校园随后被封锁。在得克萨斯大学奥斯汀分校,巴勒斯坦团结委员会要求学生占领学校的南草坪。当数十名乔治城大学学生抵达乔治·华盛顿大学校园举行抗议活动时,“解放巴勒斯坦”的口号得到众人欢呼。席卷全国的大学抗议活动,被带到了距离白宫和国务院几个街区的校园。

在大学内部,管理人员既要安抚捐助者和抗议者,也要让教师们免受警方打扰。但部分教师还是加入了抗议活动,声援加沙战争中的巴勒斯坦人,并要求大学不再参与以色列侵犯人权的行为,从涉及相关武器制造和以色列种族隔离政策的公司撤资,且切断与以色列大学的联系。

两大党的亲以色列政客一直在谴责抗议者,并指责他们反犹太,巴勒斯坦权利活动人士否认了这一指控,并指出许多示威者本身就是犹太人。特朗普谴责这波亲巴勒斯坦抗议活动,称其展现的“仇恨”程度,远比2017年弗吉尼亚州右翼极端分子的集会活动严重。拜登竞选阵营则上传当年极右翼集会的相关视频,借以回应特朗普的评论,画面里有高举火炬的新纳粹主义和3K党标志。拜登先前表明支持以色列,但也敦促以色列总理进一步放行救援物资进入加沙地带。白宫表示,拜登支持学生行使言论自由的权利。

以色列总理内塔尼亚胡抨击美国大学校园的抗议风潮,称“这让人想起1930年代德国大学发生的事情,它必须被阻止”。但哈马斯高级官员伊扎特·里什克赞扬了导致美国各地大学校园瘫痪的示威者,称他们的支持对于提高全球对巴勒斯坦反以斗争的认识是不可或缺的。

共和党趁机操纵民意

美国数十所大学爆发的反对加沙战争的抗议活动,以及警方广泛的弹压,显示了美国社会的三重危机:自由民主危机、大学治理危机、社会分化危机。

这些抗议活动的一大背景是,自哈马斯对以色列发动袭击以来,美国的政治体制实际上并未受到加沙正发生的灾难性事件的影响,许多年轻人感到政治机构在加沙人道主义灾难面前反应迟钝,认为美国的体制纵容加沙暴力也是民主制度失败的结果。

共和党在这个问题上的言论保持一致,批评大学是种族和性别问题上激进主义的孵化器。右翼人士普遍认为,自由派教授正在给美国大学生洗脑。

大学本身的治理基础现在更加不稳定。直言不讳的捐助人和校友开始积极介入大学治理,许多大学(尤其是哥大)使用警察是迫于犹太利益集团的压力。抗议活动也标志着大学的危机。近年来,高等教育日益成为一个政治目标。对大学的政治关注并不是为了恢复卓越的教学或使大学去政治化;事实上,这是试图通过从外部攻击大学的合法性来将大学过度政治化。特别是共和党人,在这场危机之前就齐心协力围剿美国大学的精英自由主义。

当前美国社会最大的风险就是深度两极分化。这些抗议活动将加深这种两极分化。去年12月,国会众议院教育委员会举行的听证会审议大学校园的反犹主义事件,让主持听证会的埃莉斯·斯特凡尼克(哈佛毕业的纽约州共和党人)大出风头。正如美国政治观察网站Politico当时所写,这种情况扩大了政治左翼派别之间的裂痕,加深了民主党政治中仍然明显的分歧。而共和党在这个问题上的言论保持一致,批评大学是种族和性别问题上激进主义的孵化器。右翼人士普遍认为,自由派教授正在给美国大学生洗脑。

2015年,大多数共和党人仍然表示他们对高等教育至少有一定的信心;但到去年,只有1/5的人持这样的看法。皮尤研究中心的调查显示,右翼对大学的看法发生了急剧转变,认为大学对国家产生负面影响的共和党人(以及倾向共和党的独立人士)的比例,从2015年的四成上升到六成。在盖洛普的评估中,那些没有学位的人更有可能表现出对高等教育缺乏信心。他们普遍认为大学和大学生,尤其是常春藤盟校的学生,不值得信任或对国家有害。

约翰斯·霍普金斯大学政治学教授丹尼尔·施洛兹曼表示,如果没有逮捕行动,抗议不会获得如此大的关注。但逮捕行动不仅仅是一位大学校长的孤立决定,它们是“美国特定政治和法律环境衍生的结果”。对于那些将对校园抗议和反犹太主义的批评变成了一件轰动事件的共和党政客来说,逮捕行动可以分裂对手。对试图夺回白宫的共和党来说,这是一个很好的操纵民意的话题。相比之下,民主党内部在加沙战争、反以抗议等问题上的分歧要大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