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依枫

还记得学校社团招新那天,艳阳高照,阵阵热浪让人有些眩晕。琴棋书画样样不通的我有些不甘心,左顾右盼寻找适合自己的社团。这时,一幅简约的海报吸引了我。“多幺细致的窗花!”我在心里赞叹了一声,“花边社,非遗……莫非是剪纸?”小学时酷爱剪纸的我也算是有些基础,便朝那冷冷清清的小摊走去。

花边社的学长见来人了,有些不好意思地解释道:“今天想着要带作品来展示的,不小心给忘了。”

“那想必就是剪纸了。”我笃定且欣喜地报了名,总算是找到了心仪的社团!

没想到,这居然是一场误会,而这场误会将我带入了一个典雅绚丽的新世界……

第一堂课,社团指导老师沈老师带着我们去了萧山花边研究所。研究所的一侧墙上悬挂着一张黑白照片,照片上是一艘艘小船,下面写着“缘启威尼斯”。“缘启威尼斯?剪纸难道不是纯粹的中国传统手工艺吗?”随着沈老师的详细介绍,我才发现自己闹了一个大乌龙。萧山花边不是剪纸,纸和剪刀更不是制作它的主要工具。花边是由针线直接挑绣编织而成的,相传在1919年从意大利传入萧山,传入时仅有两三种针法,在与中国传统刺绣工艺交融后,逐渐发展出了五六十种针法,形成了现在的萧山花边。

一部短暂却精彩的纪录片,道尽了花边的前世今生;一张张黑白照片,讲述着花边的发展历程;一座座沉甸甸的奖杯、一张张耀眼的奖状,彰显了花边的辉煌成就;一幅幅或大或小却同样精致繁复的花边作品,虽没有丰富的色彩,素净典雅,却别有一番韵味……从萧山花边研究所走出来,点点期待漫上我的心头。

希望我也能够做出这样的作品,我默默地为自己打气。

我制作的第一件作品,是一片银杏叶。从校园的道路上拾起一片银杏叶,放在对折的白纸上描出它的轮廓。为了防止定框时找不着地方,老师让我们捏着针沿着轮廓每隔三至五毫米打一个孔。

没想到,准备工作里的穿针竟成了第一道难关:为了制作繁复花边而采用的最细小的9号绣花针大大增加了穿针的难度。调皮的线头就像是故意跟我作对一般,不是在最后关头滑开就是弯曲着身子,怎幺都不肯穿过那小小的孔洞。第一次穿针,我努力了二三十分钟,毫无进展。最后老师都看不下去了,依次为我们穿好线。

所幸第一种针法——盘金绣法并不难。左手大拇指在纸面上小心翼翼地按住粗线,右手的针引着细线在纸的上下穿梭,把粗线固定在轮廓上。虽然针法简单,却十分细致,如此反复来回,等粗线在纸上勾勒出银杏叶的形状时,也已经过去两小时了。

将银杏叶填满的针法叫作网针,是萧山花边的一种基础针法,因花样如渔网的菱形网格而得名。看老师示范两三遍后,我似懂非懂地拿起针线,比画来比画去就是难以下针。好不容易绣了几针,却又被指出方向反了——我朝着银杏叶外绣了。好吧,剪了重来。又绣了没几下,长长的细线打结了,我只好放下针耐心地解结。就这样磕磕绊绊地绣了一排、两排,细线不够长了,去请教老师才得知只能在边缘处换线,得,好不容易绣了半排的网针又白绣了……

就这样大半个学期过去了,学校里的银杏树已经光秃萧条时,我的银杏叶终于填满了金黄色。接下来是最后一步——扣边,即用实针的针法将两根粗线沿着轮廓线固定以凸显轮廓,也是听起来容易,实则极为耗时的工序。

为了在期末之前完成作品,我将银杏叶带回家制作,却意外被推门而入的奶奶看到。她接过我手里的花边,仔细地打量了一下:“还可以啊。”接着,她拈起针,眯了眯眼,竟开始挑绣起来!粗糙臃肿的手指在纸上灵活地飞舞,错综复杂的线服帖地描绘出一段细密整齐的边框。

“真厉害!”我目瞪口呆地看着奶奶熟练的手法,“奶奶您怎幺也会?”

“嘿,我挑花边可是一把好手!挑出来的花边又密又齐整,我那时就是靠它补贴家用的呢!”

是啊,对于老一辈萧山人,花边是他们年轻时一门养家糊口的手艺。而现在,知道它的人越来越少。但,不还有我们吗?

高一下学期,我凭借一幅自己设计的五瓣花花边作品当选了新一届社长。如今,我已经能制作包含六七种针法的花边茶垫了。与新一届花边社社员再次参观花边研究所时,我见到了一幅彩色的花边作品——《七彩蕾丝》。它是萧山花边第二代传承人王丽华老师对传统花边的创新和发展。

与花边结缘,是场意外;深入花边的世界,源于热爱。唯愿以一生坚守,为传承非遗文化贡献一份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