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懿宁

在伦敦,无论是在拥挤的公交地铁里,还是在闲适的公园草坪上,抑或是在泰晤士河畔的长椅上,人们捧着书籍或报刊专心阅读的场景随处可见。车厢里印着的名人诗句,大街上的各式书屋和图书馆,都是伦敦浓厚阅读氛围的细节体现。

在伦敦,“全民阅读”并不算是很夸张的说法。当我乘坐伦敦地铁时,经常被眼前的这一幕所感动:不管是披着老式格纹围巾的老太太,还是戴着耳机的中学生,抑或是西装革履的都市白领,车厢里常常有超过半数的人在读书或看报。从街头小报到人物传记,从大部头的西方小说到中国古老的《道德经》,伦敦地铁小小车厢里出现的读物五花八门,堪比一个“小型图书馆”。在人群熙熙攘攘的通勤高峰期,这些沉浸在书籍世界中宛若被按下了静音键的乘客,给象征着高效和现代化的地铁蒙上了一层古老而神秘的柔光。

事实上,伦敦人在地铁里读书的习惯可以追溯到19世纪中期。1863年,伦敦市开通了世界上第一条地铁。当地铁建成之时,手机等移动设备还未出现。彼时的市民便以阅读纸质书作为打发时间的手段。时至今日,即便手机已经普及了很多年,伦敦地铁仍旧没有实现手机信号的覆盖。这也使这种传统的地铁阅读习惯延续至今。

伦敦地铁里浓厚的阅读氛围也催生了一些影响力巨大的活动。火爆全球的“地铁丢书”活动便是其中之一。在活动中,人们可以把自己读过的书留在伦敦地铁的任何角落,在书中夹上自己手写的分享标签,等待“有缘人”捡走它。通过这“一丢一捡”,不仅能让书籍更好地流动起来,还能把自己的阅读心得和感悟分享给热爱读书的同好。在《哈利·波特》系列电影里扮演赫敏的英国人气演员艾玛·沃森便是“地铁丢书”活动的热心参与者,她在伦敦地铁“丢”了100多本书,唤起了伦敦新一轮的地铁寻书热潮。越来越多的年轻人以她为榜样,努力保持良好的阅读习惯。我的社会学论文导师尼克也参加了“地铁丢书”活动,他把收藏的社会学书籍放在了家门口的地铁站,并附上自己的社交账号。接下来的2周内,尼克收到了五六条短信,这些短信都表现出了对他投放的书籍的喜爱。尼克也因此结交到了几位社会学家好友。

地铁读书只是伦敦“全民阅读”的一个缩影。伦敦各类场所都自觉或不自觉地营造出一种浓厚的阅读氛围。而这种氛围的形成,离不开英国社会历来对于公共阅读的重视。你可能不知道:作为全世界图书馆事业最发达的国家之一,英国议会早在1850年就通过了世界上第一部全国性的“公共图书馆法”。从那以后,公共图书馆事业便在英国蓬勃发展。如今,英国人均公共图书馆数量仍然比世界上任何其他国家都多。超过800万伦敦人可以使用325个公共图书馆。也就是说,无论你住在伦敦的哪个地方,你的附近都会有一个图书馆供你享受阅读时光。我住在伦敦的时候,步行10分钟就可以到达3个图书馆。如此发达的公共图书馆事业让很多人感叹:“书籍已经成为英国的货币了!”

在推进“全民阅读”的道路上,英国一直保持领先。例如,早在1992年,英国政府就推出了“阅读起跑线计划”。该计划免费为4岁以下的儿童发放与其年龄相对应的阅读包,并在当地图书馆或儿童活动中心开展各种亲子互动的阅读活动。我的英国朋友克里斯告诉我,在每年4月23日世界读书日前后,英国政府会向青少年儿童发售购书代金券,鼓励他们买书。正是因为这些有趣的活动和优惠政策,克里斯从小就把阅读作为最重要的爱好之一。英国人的阅读习惯真的是“从娃娃抓起”的!

伦敦有着数量众多的独立书店,各有专攻,悄无声息地林立于道旁。光是我租住的那条老街,就有3家私人书店,老板都是真正的爱书人,他们就像电影里的人物那样,喜欢搬一架书梯在书籍丛林里流连忘返。初探之时,我真是乐得头晕目眩,心想原来伦敦到处都是查令街(伦敦旧书业集散地,全球爱书人的向往之地)。然而高昂的书价还是让囊中羞涩的我迅速断了买书的念头。

每日学完功课,我都会找一座图书馆读书、写作业。周末更是兴致勃勃地到处探馆,我很喜欢伦敦大学国王学院的摩恩图书馆。这个图书馆坐落于一座19世纪哥特式风格的建筑中,它以前是公共记录办公室总部的所在地,直到 1998 年才被国王学院收购。摩恩图书馆内有一个十二角形的大阅览室,其灵感来自大英博物馆的阅览室。置身其中,我仿佛回到了那个文学艺术鼎盛的时代。我翻开一页页书,沉醉在字里行间的阅读中,不知不觉一个下午便过去了。拥有如此安静且漂亮的阅读环境,也难怪让伦敦人陶醉在书籍中不舍离开。

我问一个生活在伦敦的当地朋友:“为什幺在如此快节奏的时代里,伦敦人还能坚持阅读的习惯?”他告诉我:“生活是一场旅途,书是绝佳的伴侣,我没办法拒绝读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