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凝

和龚鸿结婚两年了,我没有想过要生孩子。我在一家外资机构任职,竞争激烈,如果怀孕、生孩子,势必会影响我的前途。我不是工作狂人,但总想在适当的时机考虑要孩子。

那年圣诞节前夕,我和龚鸿发生了激烈的争吵,因为他的家人误解我。我非常生气,龚鸿几次试图与我和解,都被我迂回拒绝了。为了迁就我,龚鸿春节期间放弃了与家人团圆的机会,陪我外出享受二人世界。一路的激情,让我与龚鸿和好如初。回来后,我发现一向准时的“老朋友”竟然没来。我忐忑不安,千万不能在这个关口出点事,因为我面临着一个机遇,上司被调到分公司,而我是空缺职位最好的候选人。

化验结果和我预想的一样。我脚步沉重地回到家,有些懊恼地想,这个孩子来得真不是时候。龚鸿下班后回到家,看到我躺在床上,以为我病了。我把化验单拿给龚鸿,他疑惑地看着我,问,怀孕了?我点点头。龚鸿手舞足蹈地在我的脸上狠狠地亲了一口,说,太好了,看到朋友们都升级当了爸爸,我早就眼馋得不行!

我不语。龚鸿见我情绪低落,问,你怎幺了,不高兴吗?我告诉龚鸿,我并不想要这个孩子。龚鸿吃惊地看着我,问,为什幺?怕变丑?怕身材走形?怕我不再爱你了?

龚鸿走过来吻我的额头说,在我的眼里,你永远是最好的女人,所以你的担心是多余的。

我厌烦地推开龚鸿说,不是像你想的那样,我只是担心怀孕、生孩子会耽误升职。你知道,机会不是时时刻刻都有的,而孩子我们还可以再有。龚鸿黯然地坐在沙发上吸烟,不说话。

孩子的问题像巨大的石头压在我的心上,脑海里纠缠着,要还是不要?加上妊娠反应很重,我很快面色无华,常常丢三落四。一天,老板叫我去他的办公室,板着脸训我,如果工作上有问题,请告诉我,我会帮助你;如果是私人问题,请你处理好,不要把情绪带到工作中。我点点头,看来我必须要在工作和生孩子之间作出选择。

去医院的那个早晨,我和龚鸿发生了激烈的争吵。龚鸿百般劝说,我执意不听。龚鸿骂我,你是自私的女人,你除了爱自己,谁都不爱,你这样的女人根本不配做母亲!

我怒不可遏,却不想和龚鸿做无谓的争吵,摔门而去。

一路上,我都在想还未见过面的孩子,孩子是什幺样子,长得像龚鸿还是像我?是男孩还是女孩呢?我默默地念叨,不是妈妈心狠,也不是妈妈不喜欢你,要怪,只能怪你来得不是时候。我挂了号,在医院的走廊里等待,有度日如年的感觉。身边有几个女人拿着单子排队,难道她们都和我一样,有不得已的苦衷,才狠心不要孩子吗?

我正想着,有人叫我。我抬起头,原来是龚鸿的姑妈。我这才想起,她在这家医院当妇产科医生。她把我拉到边上,问,你怎幺在这儿?我说,我怀孕了,可不想要孩子。

她点着我的额头,说,怀孕是好事情。姑妈给你两点建议,你想想是不是那幺回事。第一,你三十二岁了,属于大龄产妇。现在不要孩子,等将来身体、健康等因素都没有现在的状况好再要孩子,既危险,又不符合优生优育的原则。第二,你真舍得不要你的孩子吗?你将来肯定会后悔的。听姑妈的话,赶快回家,我还有事,忙着呢!说完,她急匆匆离去。

看着她的背影,我一片茫然,没有想过她说的问题。我的脑子里只有升职、加薪,抢客户、比业绩,没有留下一丝的缝隙给孩子。所以,知道怀孕了,我有些措手不及。

听到医生喊我的名字,我机械地进了手术室。我在冰冷的床上,医生摆弄冰冷的手术器械,冷漠而职业地说,最后问你一遍,你想好了吗?做了就什幺都来不及了。

这一刻,我放弃了内心所有的挣扎,爬起来对医生笑着说,我想好了,我不做了。

四年后,我和龚鸿坐在幼儿园中班汇报演出的教室里。女儿穿着雪白的纱裙、小小的舞蹈鞋,踮着脚尖和小朋友们表演《四小天鹅》,我的眼泪忍不住流了下来。她稚嫩的舞步、天真的笑脸,让我又一次想起怀孕初期,一念之差,差点让我与至爱的宝贝擦肩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