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春明

蓝边碗是改革开放前常用的餐具,因其外沿有两条蓝色边框而得名。其为景德镇瓷厂生产,谈不上高档,不过老乡常用,于是在家乡名声颇大。民以食为天,要吃饭就得有碗装。家里可以没有高档的青花瓷花瓶,但不可以没有蓝边碗。现在的碗胎薄、小巧、精致,蓝边碗讲究的是容量大、结实耐用,适合劳动强度大的劳动者使用。有人曾经开玩笑说,现在城里人家的碗,饭量大的人吃10碗都吃不饱。这说法虽然夸张了点,却也有一定的依据。

蓝边碗直径约有15厘米,容量有现在饭碗的两三倍。当年村民盛饭,往往要按实,且堆出碗沿,形似小山包,夹上菜肴,吃起来直抵鼻梁。那时,即便是小孩,吃饭的碗也是只比蓝边碗小一点的罗汉汤碗。这种碗外壁布满刀字形花纹,也很粗糙,名为盛汤的,实则一般用来装菜。为何称为罗汉汤碗,原因不大清楚。当年乡下人用的主要是这两种碗,真正盛汤用的是更大的陶钵。

村民吃饭时,左邻右舍也会互相走动。有的人端着装满饭的蓝边碗吃东家走西家,到了哪一家,好客的乡亲们会请他上桌坐,请他吃菜。来人也会毫不客气地坐下夹菜吃。大家谈笑风生,好不热闹。有的人一碗饭要吃好几家,尝遍了全村的菜肴。

妻子说,她村里的男人吃饭时就会走动,来她娘家的人特别多。丈母娘厨艺好,菜虽不是山珍海味,一般的茄子、辣椒,做出来的味道就是比别人家的好,加上老两口好客,人缘好,来吃菜的人自然不少。

这就是农村的特色,不像现在的城里人,关在“火柴盒子”里,左邻右舍名字都不知道,更谈不上吃饭端个碗去敲人家的门。“开轩面场圃,把酒话桑麻”只能是那时的农村之景。

我们村住户分散在两边山脚下,中间隔了农田,绵延七八百米。住户之间,三四家又隔一个山咀,吃饭走不了那幺多人家。我家和小叔家住在一起。记得我高中毕业在村里的小学教书时,礼拜六回家吃饭,也喜欢端个盛满饭的蓝边碗到小叔家去赶热闹,碰到餐桌上有可口的菜肴会像在自己家一样夹来吃。如果小婶弄了猪肠敷粉,那香味更是吸引我端着蓝边碗往她家里跑。小叔有时也端着堆得像小山包一样的蓝边碗到我家来,尤其是父亲在家吃饭时。他们俩兄弟会在餐桌上一边吃饭,一边聊天,聊生产队的情况,聊家里的事情。兄弟两人其乐融融,蓝边碗里似乎盛满了兄弟之情。

记得有一个早稻收割季节,梨子成熟了。母亲的叔伯兄弟,我的远房舅舅利用中午吃饭的时间,手里端着盛满饭的蓝边碗,胳臂上挽着装满梨子的小筐,边走边吃饭,来到我家,为我们送来了新鲜可口的梨子。

舅舅家里栽了几棵梨树,挂满枝丫的梨子让来来往往的小孩子垂涎欲滴。舅舅知道我们人多,特地在吃午饭时送来,让我们非常感动。舅舅家住在垅上,到我们家还要翻过一个小山咀。关键是他很忙,只能趁着吃饭的空,而吃饭也不能耽搁,就只好端着装满饭的蓝边碗来。父亲连忙让他到餐桌旁边坐着吃菜,他却摇摇头看着我们小孩子笑眯眯地走了。他手上的蓝边碗特别显眼,深深地留在我的记忆中。现在想起来,感觉那蓝边碗盛的就是浓浓的亲情。

如今,跟蓝边碗有关联的亲人们大都已去了另一个世界,即使在家乡我也很难在餐桌上看到蓝边碗了,每家都换上了精致小巧的薄胎碗。代表着一个时代的蓝边碗,盛满邻里、亲戚和父母兄弟情谊铭刻在我的脑海里,永远也不会消失。

编辑 | 郭绪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