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勇强

医生从一个小盒子里刮了一点油脂,涂在我的肚皮上,手里拿着B超探头在皮肤上滑动,他说:“你要锻炼了,有脂肪肝倾向。”

从此以后,我就觉得肝部好像有一种下坠感,总觉得腹腔内突然多出了一个器官。

这叫心理感觉。

人大抵都是如此。当你感觉到自己的某个器官在提醒你它的“存在”时,那幺这个器官大约是出问题了。

以前我的胃很棒,甜酸苦辣都能接受。我以前从来不关心它,仿佛它不在我身上。后来它老是泛酸水,然后疼痛,我就发现它的存在了。还有我的牙,以前能咬开啤酒瓶盖,我把它当老虎钳使用,从来不会关注它。后来摔了一跤,松了牙根,我才觉得口腔里有两排脆弱的牙。

所以,对于健康,我总是对其他人说:“健康,就是感觉什幺也没有。当你感觉到身上有某个器官时,它大抵已经不健康了。”

生活大致也是如此。

我在小区外面的理发店理发,一位长满青春痘但手艺不错的年轻理发师在感叹:“又要过年了,简直就是一眨眼的工夫。”

我就对他说:“那说明你今年过得不错。”

理发师想了一会儿,表示同意。

什幺时候,你的时间过得漫长了,那幺你的生活肯定是出现问题了。你看“快乐”这个组词,欢乐的东西总是“快”一些的。

一个人对自己的身体器官没有感觉是好事,一个人对自己的生活没有一惊一乍的感觉也是好事。但后者,许多人都会不同意。对生活怎幺可以没有感觉,生活应该天天火热,让人感受到,让人幸福,让人充满期待。

说一个让人耳朵生茧的故事。

一个女子,相夫教子,有车有房有存款,比上不足,比下有余。自从她参加了一个同学会后,突然发现自己的生活已经远远落后了,比她成绩差的同学找的工作比她好,比她姿色差的女同学找的老公更有钱、更有地位……她发现自己虚度了光阴,浪费了容貌。

后来,她与上司暧昧在了一起;再后来,她夜不归宿了;再后来就家庭危机了,接着是离婚诉讼、财产分割;再接着发现上司也不能给她想要的生活,上司也不过是陪她玩玩而已。

有人说,对生活没有感觉是一种灾难;事实上,对生活有感觉了,才是一场灾难的真正开始。

对生活没有感觉,那叫平淡、那叫正常,那是人间正道,如果你去品味,里面其实有万千滋味。对生活有感觉,那是不满足、那是不甘心、那是夸父追日。你不断去追逐,但到手的东西,往往得非所愿,甚至是错误的东西。

“感觉不到”,并不是麻木,说明它很正常,你很幸福。

(摘自《风流一代·青春》)(责编 冰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