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海丽

★在星光熠熠的历史长河中,出现过很多惊才绝艳的诗人,其中有一位,其狂放不羁的诗作和潇洒恣意的人格魅力,让他的光辉跨越时空照耀世人。他就是“诗仙”李白,一位让高力士脱靴、让杨贵妃研墨、让古往今来的文人追捧的浪漫主义诗人。

在李白的众多诗作中,最能代表他的经历和体现其性格的,要数这首思想深沉、艺术成熟的《将进酒》了。“天生我材必有用”“人生得意须尽欢”,虽然一生经历坎坷,但李白一直斗志昂扬、孤高自傲、狂放不羁。《将进酒》生动形象地展现了李白桀骜不驯的性格特征。

一、细细品味《将进酒》的创作背景

才华横溢的李白,早年也曾被唐玄宗赏识,被授予“翰林供奉”的职务,常陪侍皇帝从事文艺游赏。虽是众人艳羡的职位,却与他做官的出发点相去甚远,无法施展其建功立业的政治抱负。盛唐之下危机四伏,朝廷腐败,宦官外戚猖狂,李白政治上被排挤,理想不能实现,对官场愈加灰心,常常用喝酒来发泄心中的苦闷。

李白被唐玄宗“赐金放还”八年,与好朋友岑勋一同到嵩山元丹丘家做客。三人登高望远,人生乐事莫过于品酒会友。正是此时,李白借酒吟诗,把满腔的不满、不甘、不忿化作诗情,创作了这首豪放不羁的《将进酒》,以慨叹生命渺小、光阴如梭,而自己怀才不遇,只得饮酒作诗、蹉跎岁月。

一首《将进酒》道出了李白人生几多愁。他以黄河奔流不息为意象,给人雄浑磅礴之感。整首诗意境深远,读者被诗人情绪牵动,一起感叹时光飞逝,梦想没来得及实现。而诗人并没有失落太久,他化悲愤为酒气,开怀畅饮,向天长歌。这首诗正如李白其人,用一个词语来概括,那就是“狂放不羁”。

二、《将进酒》采用最狂放的诗体

生性不羁的李白,最讨厌被约束,创作诗词也是如此。乐府、歌行等诗体,不受平仄格律的限制,创作起来比较自由,最为他喜爱,也是他众多诗文中成就最高的。《将进酒》就是一首用乐府旧体创作的七言歌行,长短应和、荡气回肠,把李白的飘逸狂放、孤寂悲哀展现得淋漓尽致。

全诗情感充沛,诗人多种情绪自由流转,如奔腾的江水波涛汹涌、跌宕起伏,最终顺流而下;在艺术手法上采用排比、夸张等修辞,展现诗人的豪迈情怀,读来苍劲有力、酣畅淋漓;在行文上更是大开大合、张弛有度,诠释了李白的豪放不羁。

李白用丰富的想象力塑造声势浩大的场景,不仅没有“假大空”的感觉,还带给人气势磅礴、豪放不羁的感受,这正是他的才华所在。

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

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

诗人开篇就用两个长句营造气势:滚滚黄河之水,犹如从天上而来,奔腾而下,惊涛骇浪的声音仿佛就在耳边响起。那灿烂芳华,如朝暮般易逝,青丝变白发只在瞬间。这丰满的想象力所创造出来的雄奇瑰丽的景象,蓬勃的情感喷发,只有出世的谪仙才能做得到吧。

然而诗人没有为匆匆的青春留太多时间哀伤,一句“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重新把众人的情绪提到高处。人生如意的时候,就应该摒弃烦恼、纵声放歌,不要让酒杯空着辜负了明月。然而,他忘记了自己的理想吗?并没有,只是此刻不愿面对无奈的现实,只愿让自己沉醉在诗酒里,用纵情享乐来掩盖内心的失落与孤独。

这首诗的优秀,还因它狂放的修辞手法。诗的开篇就是两组长句排比,如狂风骤雨向我们扑面而来。黄河之水源远流长,上下游落差极大,诗人夸张地说就像从天而降,一泻千里,如千军万马般奔流到东海。这样波澜壮阔的景象,一定是肉眼看不到的,是诗人用夸张的语言把自己想象的场景刻画出来。

如果说第一句是空间维度上的夸张,那幺接下来这句“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便是时间维度上的夸张。人生如朝暮,早上看镜子里是青丝,晚上就变成了白发,让我们感受到人生如此短暂。

这个不同寻常的开篇,以黄河水一去不复返,比作人生易逝的时光,用黄河亘古不变的伟大,反衬出生命的渺小和脆弱,可悲可叹,气势如虹的排比,把情感放大数倍,传出阵阵惊心动魄的艺术回响。

李白的狂放不羁,离不开酒的诠释。他的劝酒诗古今闻名,而最有名的,就是这篇《将进酒》,题名就是请喝酒。在残酷的现实面前,他选择了与美酒做朋友。无酒不欢的他,与贺知章、李适之、汝阳王李琎、崔宗之、苏晋、张旭、焦遂被戏称为“酒中八仙人”。你也许会说李白只是逃避现实罢了,然而他的境界远非如此。

古来圣贤皆寂寞,惟有饮者留其名。

陈王昔时宴平乐,斗酒十千恣欢谑。

他接着说,不只是我这样做啊,古来圣贤都是寂寞的人,只能用美酒消愁。何以解忧,唯有杜康,早时才华横溢的曹植,才华难以施展,一生愤懑,不也是借酒消愁吗?不仅如此,他还“烹羊宰牛”,呼朋唤友,大摆宴席,一喝就是“三百杯”,非要喝到一醉方休,还一直劝朋友:“快喝酒啊,别停啊,快再喝一杯。”

李白一生追求独立人格、自由精神,活得无拘无束、恣意潇洒,这与他好酒是有自然联系的。醉酒之后,便能突破世俗的拘束,不受理性的束缚。酒可以诠释他的精神内核:自由洒脱和狂放不羁。李白这位超凡脱俗的酒仙,映照着中华历史文化长河的光辉。

当酒成为李白人格的一部分,他似乎寻找到了人生的另一种解法,找到了源源不断的创作灵感。这个时候酒就是他最好的朋友。然而“诗仙”也是血肉之躯,长期浸泡在酒精中,他的健康状况迅速恶化。“酒中仙”的命运可想而知。

面对官场的失意和现实的打击,李白没有屈服,只是大喊一声“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既是天生我材,又为何在乎钟鼓馔玉、千金散尽?在人人视金钱为上的古代,他说金钱是用来驱使的,千万不要成为金钱的奴隶。这样豪放的金钱观怕是放到现代也会令人咋舌,何况当时守旧迂腐的凡夫俗子?诗人骨子里的豪情,是旁人装腔作势学不来的,因为这就是他对生活的真实态度。

诗行到这里,大家已酒至半酣。面对众人的醉意,李白愈来愈狂,喧宾夺主地开口:“主人何为言少钱,径须沽取对君酌。”他更夸张到让人把名贵宝物“五花马”“千金裘”拿来换美酒,只图个一醉方休。作为客人,他快人快语,大声呼喝,颐指气使,可见其狂放至极。

你也许气得正要开骂他放肆,却又被一句“与尔同销万古愁”,压得偃旗息鼓。真是让人肝胆欲裂,一句话写尽诗人内心的痛楚和绝望。还有什幺比消这“万古愁”更重要的呢?

这首诗亦是李白桀骜不驯的性格写照。“天生我材必有用”,一句便充分体现了其强烈的自信和桀骜不驯的处世态度。无论遭遇如何,他都对自己充满信心。

事实上,这也注定了他的悲剧人生。当强烈的自我实现的愿望不能满足,却又不愿放下狂傲向现实低头,矛盾和痛苦也由此产生。

他自认才高八斗,却不能在政治上有所作为,官场上的排挤打压使他不得不远离政治。面对这样的困境,他非常郁闷。这厚重的现实压迫感,迫使他做出强烈的反抗,以诗和酒来排解内心的压抑和苦闷,在醉眼蒙眬中放声纵歌,从而获得精神上的超脱和愉悦,以此表达对现实的愤慨和不满。

《将进酒》全诗雄浑深邃,意境深远。狂放的情感,不羁的行为,深沉的人生之路的探讨及超凡脱俗的处世哲学,让古今世人唏嘘不已。这首诗既是李白诗歌艺术的巅峰之作,也是其狂放不羁悲剧一生的写照。有人说,其人、其诗、其酒,三位一体,才成就了真正的李白。在现实生活中郁郁不得志,他只有以纵酒排解心中的苦闷,以纵歌对抗政治的黑暗,以不羁来张扬自己的个性,这一切均蕴含在《将进酒》这首传诵千古的名篇佳作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