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洁 刘永康

孩子 沿着我的歌声来吧

在教室边沿 你与我邂逅

在李白杜甫身旁你轻轻叫我

老师

——摘自黄明勇《坚守我的歌》

成都七中督学、四川师范大学硕士生导师、教育部国培高端研修项目四川工作坊主持人、四川省教育厅四川师范大学基础教育课程研究中心特聘专家、四川省教育学会学术委员、成都市首批未来教育家培养对象……黄明勇身上的标签很多,但他最在意的只有一个——语文老师。

“不教书,心里头就不踏实”

“我几乎天天上课都着正装,每堂课都是我的节日。”这是黄明勇教书的第32个年头,从风华正茂到华发渐生,岁月带走了青春,却未能消磨他对教育一丝一毫的热爱,这种热爱甚至与日俱增。

做一名教师,是黄明勇自小的梦想。出生在大巴山深处,黄明勇的童年被大山环绕,喊山、跑山、哭山、吃山、读山,是姐姐给他播下了“逃山”的梦想。姐姐是一名乡村语文教师,心地善良,对学生非常好。孩提时代,黄明勇经常看见姐姐为学生做饭、梳头、洗衣、捉虱子……在她的身上,黄明勇切实感受到了教师的高贵,并在耳濡目染之下,形成了对于教育朦胧而真切的认知:教育是爱的传递。这也是他从事教育工作之后始终如一的坚持。

姐姐不仅对学生好,对黄明勇也是无微不至地关怀和百般地爱怜,甚至为他打下了从事语文教育的基底。上学没语文书,姐姐翻几座山去帮他借来皱巴巴的课本;想读课外书,姐姐就给订了《少年文艺》杂志,还曾揣着仅有的一点工资,步行一天到县城,给他买了一背篼书……

姐姐通过言传身教,将对教育的热爱播撒在了黄明勇的心田。小的时候,每当和小朋友一起玩“过家家”,黄明勇都会选择当小老师,模仿姐姐给其他孩子上课。长大后报考师范院校,对于他来说,不过是一个自然而然的选择。

1988年,黄明勇从南充师范学院(现西华师范大学)毕业,被分到宣汉东乡中学(现四川省宣汉县第二中学)教语文。当时,教师的社会地位不高,不少教师转行,黄明勇的同事中就有几个调到造纸厂、砖瓦厂当工人。黄明勇也曾有机会去其他在别人看来更好的单位,但他没有去。“我身边很多人都在发财升官,但我真的不羡慕、不在乎,也不愿意。”对于他来说,“名利非吾所好”,教书育人才是心之所系。“如果干别的,不教书,心里头就不踏实。”

黄明勇喜欢上课。他今年52岁,在这个年纪,有些教师已经不太想上课,而学校也不缺年轻教师,他完全可以不上课或者少上,但黄明勇喜欢课堂,一直坚守在教室。“我个人对于教书,或者说教语文,是发自内心的喜欢。”

“语文也可以玩起来”

“我确实感觉中学学科教学乃至整个中学教育,在某些方面被严重地功利化了。”从事语文教学32年,黄明勇对于教育的变化有着深刻的感知。就拿他最熟悉的语文来说,在高考的指挥棒下,现在许多语文课讲得很干瘪,缺乏“语文味”,不像语文课。“如果没有人去深入思考一些问题,努力通过自己的学科和讲台去改变一些现象,那未来的教育真的是一个遥远的未来。”站在教育事业长远发展的高度,黄明勇提出了“玩语文”的主张,力争“在语文本真与语文异化之间寻找一条突围的蜀道”。

所谓“玩”,并不是娱乐,而是学习语文的一种态度、方法和价值观,是开放的语文教学观的实践,是对功利教育的突围。“语文教育不是一个短期训练的结果,而是一个长期的素养积淀过程,要求学生在生活和阅读中浸润,在浸润中感悟,在感悟中学得和习得。”黄明勇主张“语文要玩出境界”(语感境界、语理境界、文化境界、审美境界、生活境界和自由境界),认为语文课“应该尽量把学生的兴趣提起来”,让学生学有所得,获得身心的成长和人格的完善。而这,就要求教师懂得语文的“玩法”。

在黄明勇眼中,“玩无定法”。“只要能够满足老师科学、艺术而愉快地教语文,能够帮助学生有所得、成长而愉快地学语文,就是好方法。”而他,有自己的一套玩法。其中一种,就是活动体验。

“活动性学习符合青年学生游戏的天性,也符合语文情景再现的学科特点——文本赏析、语词理解、口语交际、文字写作等需要情景的还原和体验。”在黄明勇的语文课上,表演、讨论、辩论、展示、对话、演讲、朗读等活动已成为常态。在解读毛泽东《沁园春·长沙》中“鱼翔浅底”一句时,他会借助表演,让学生辨析“翔”与“飞”的词义,从而体验“翔”的自由;讲授《苏武传》时,为比较分析卫律和李陵对苏武劝降的异同,他设计让学生进行卫律、李陵和苏武的分角色朗读,借此体验感悟苏武的爱憎分明、威武不屈和忠君爱国的高尚节义。

另外,他还特别注重对于文字的咀嚼,认为“学语文的原初路径就是咬文嚼字”。以文言教学中对于“即”和“既”的解释为例,其意义分别为“即刻”和“已经”。黄明勇认为,如果教学仅停留于此,虽然学生也学到了知识,但语文就不好玩了。“如果图示‘即和‘既的篆文,可知‘即和‘既左边的形状类似,是一口锅的象形;右边则不同,一个是一个人面向锅,一个是一个人背向锅——面向锅说明即刻吃饭,乃‘即也,背向锅说明已经吃完饭,乃‘既也。”

诵读玩味、深情演绎、生活启迪、韵味熏陶、精神内化,也是黄明勇所主张的语文的“玩法”。在教学中,黄明勇从不居高临下,搞话语霸权。他总是带着知识走向学生,用巧妙提问的方式质疑激思,开启学生思维的门扉,并通过平等对话开展课堂教学,真正做到了“道而弗牵,强而弗抑,开而弗达”(《礼记·学记》)。

“不仅要当教书匠,还要当教育家”

在32年的教学生涯中,黄明勇始终把语文课当作艺术品去打磨。他钻研教材总是独立思考,从不人云亦云,不受传统认识的羁绊。如在讲《诗经》之《伐檀》中的诗句“坎坎伐檀兮”时,他并没有拘泥于现有教参的翻译“叮叮当当地砍伐檀树啊”,而是从自己的农村生活经验出发,认为砍树不可能是叮叮当当,《诗经》中的拟声词很原生态,砍树就是“坎坎”的声音,因而提出了言之有理的另一种翻译——“砍呀砍呀砍伐檀树啊”。

黄明勇的钻研精神不只体现在课堂教学中,还体现在教育科研方面。他清醒地认识到:语文老师不仅要当教书匠,还要当教育家。而所谓当教育家,就是当一个研究型教师、学者型教师,一个既能教好书又能搞好教育科研的教师。“做真课题和真研究,是语文老师由匠人走向名师的正道。”

这些年,黄明勇在教学之外,公开发表论文及文学作品100多篇,同时,着书立说,出版了《好玩的语文课——黄明勇老师教语文》《黄明勇老师论语文》等3部专着。在教育科研中,他收获了很多。

“我现在能够有所成长,就是基于那个时候。”黄明勇口中的“那个时候”,说的是他在宣汉东乡中学教书时。在那所学校,他遇到了一个带他走入教研世界的人——尹明生老师。尹老师负责学校教学管理工作,爱思考,爱读书。当他发现学校的年轻人课余无所事事时,就提议组织青年教师读书会,并安排喜爱读书的黄明勇做召集人,间周二定时开展活动,轮流主持,共读一本书,每个人都要发言。活动持续了两年,黄明勇读了几十本书,系统阅读了西方心理学、教育学理论着作,这对于他后来做科研影响很大。

“一个老师要成长,就必须有一个目标和规划,要针对实际教学中的问题去突破。”正是基于这样的经历和认识,黄明勇才坚持从事课题研究。作为成都七中语文学科教研室主任,在发挥自身主观能动性外,黄明勇还特别注重凝聚集体智慧。每周四上午是成都七中固定的语文集体备课时间,“人人参与讨论,分工合作,智慧碰撞”“评课没有恭维,只有真诚建议;发言没有等级,只有真理辨析”。老师们经常为一个观点争得面红耳赤,但转瞬即言谈和欢。

带领团队搞科研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团队中成员各有所长,如何发挥每个人的优势,调动起老师们做事的积极性?黄明勇的做法是自己带头,写文章、做讲座,开书目带领大家一起读,并寻找项目给老师们创建展示才华的平台。

近年来,在黄明勇的带领下,成都七中语文学科团队在教科研方面取得了不少成绩。他们曾申报立项省市两级课题《高中语文选修课程新范式的实践与实效研究》,探索出高中语文选修课教学“三四式”教学范式,在四川省内多所学校推行;还曾申报国家级课题《高考改革背景下语文原初阅读研究》,在中学语文界产生了较大影响,获得广泛认可和一致好评。目前,他们正在进行省级重点课题“真生活、新思维”写作的相关研究工作。黄明勇说,坚持做科研,是这些年他认为自己做得最了不起的一件事。

成都七中毕业生李玉楼在《记语文组的先生们》中写道:“黄明勇老师和他带领的语文学科团队如窗外那壁生机盎然的爬山虎,每一位先生都有一双坚定稳健的脚,牢牢地抓紧成都七中这片土地,与学生共成长,用最沉静青翠的颜色调和喧哗艳丽的校园。”年过五十的黄明勇,已到“知天命”的年纪,对于很多事的理解都变得非常通达,于名利也看得更加淡泊。对他而言,这正是从事语文教育的黄金年龄。虽然距离退休还有数年时光,但他的心中已泛起对教育、对学校、对学生的不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