窦荣浩 韩佳瑞

(1河南中医药大学硕士研究生2017级,河南 郑州 450000;2河南中医药大学第二附属医院肾病科,河南 郑州 450000)

特发性水肿又称为周期性特发性水肿,指病因不明,体重增加及全身浮肿为特征的一组临床综合征[1]。早在1955年Mach等首次报道周期性特发性水肿,至今其病因、发病机制仍不十分明确[2],可能与毛细血管通透性增加、蛋白质代谢异常以及醛固酮、雌激素分泌过多等因素有关[3]。西医以利尿剂、孕激素及改善毛细血管通透性的药物治疗,水肿可减轻或消失,停药后常易反复,给患者造成极大的困扰。中医学在对此病的认识、治疗方面有其独特优势,常常选用辨证论证的方法治疗,患者一般都能达到预期治疗目的,其中尤以运用经方治疗疗效确切而广为传颂。下面就笔者熟读经典及临床观察、应用经方辨治特发性水肿案例体会报道如下。

1 历史源流

众所周知,经方以量少而精,效如桴鼓而着称。但经方说法历来不一,有的学者认为是指汉以前临床医方着作及方剂的泛称。正如 《汉书·艺文志》云: “经方十一家,二百七十四卷。经方者,本草石之寒温……”。现专指张仲景编着 《伤寒杂病论》中的方剂[4]。特发性水肿属中医学 “肤胀” “肿胀” “水气” “水肿”范畴。《灵枢·水胀》曰: “肤胀者,寒气客于皮肤之间,鼓鼓然不坚,腹大,身尽肿,皮厚,按其腹,窅而不起,腹色不变,此其候也。”本篇又云 “水始起也,目窠上微肿,如新卧起之状,其颈脉动,时咳,阴股间寒,足胫肿,腹乃大,其水已成矣。以手按其腹,随手而起,如裹水之状,此其候也。”仲景在此基础上进行更为详细的论述,在 《金匮要略·水气病脉证并治》设专篇对其进行了完整的论述,将水气病分为风水、皮水、正水、石水及黄汗五类,分别针对这五种类型的水肿提出了相应的方证论治。 《中藏经·论水肿脉证生死候》曰: “水者,肾之制也。肾者,人之本也。肾气壮则水还于海,肾气虚则水散于皮。又三焦壅,荣卫闭络,血气不从,虚实交变,水随气流,故为水病。”至隋·巢元方 《诸病源候论·水肿病诸候》开始将 “水肿”作为各种水病的总称,提出: “夫水肿病者,由荣卫痞涩,脾虚弱所为。”至此,水肿作为中医病名一直沿用至今。至元代 《丹溪心法·水肿》将水肿分为阴水和阳水两大类,指出: “若遍身肿,烦渴,小便赤涩,大便闭,此属阳水;若遍身肿,不烦渴,大便溏,小便少,不涩赤,此属阴水”。

2 发病机理

2.1 不离肺脾肾三脏 《黄帝内经》对水肿病的发生与肺脾肾的关系早有认识,如 《素问·经脉别论篇》曰:“饮入于胃,游溢精气,上输于脾,脾气散精……水精四布,五经并行”。此段原文阐述了人体水液代谢的基本过程,水液的运行由肺的通调水道,脾的转输,肾的开合,三焦的气化共同来完成,水肿的形成与肺脾肾三脏功能失调有关,可见肺脾肾三脏是参与水液代谢的重要脏腑。 《素问·水热穴论》篇: “肾者胃之关也,关门不利,故聚水而从其类也。上下溢于皮肤,故为胕肿。胕肿者,聚水而生病也。” 《素问·至真要大论》指出: “诸湿肿满皆属于脾。” 《灵枢·五癃津液别》云: “阴阳气道不通,四海闭塞,三焦不泻,津液不化,水谷并行肠胃之中,别于回肠,留于下焦,不得渗膀胱,则下焦胀,水溢则为水胀。”亦是上述观点的有力佐证。因此,肺脾肾三脏与水肿的发病,是以肾为本,以肺为标,而以脾为制水之脏,诚如 《景岳全书·肿胀》所云: “凡水肿等证,乃肺脾肾三脏相干之病。盖水为至阴,故其本在肾;水化于气,故其标在肺;水唯畏土,故其制在脾。今肺虚则气不化精而化水,脾虚则土不制水而反克,肾虚则水无所主而妄行”[5]。

2.2 肝脾不调 瘀水互结 虽然 《黄帝内经》对水肿病的发生与肺脾肾三脏的关系早有论述,但水肿的发生亦不可忽视肝脏的作用。 《素问·经脉别论》曰: “食气入胃,散精于肝,淫气于筋……行气于府,府精神明,留于四藏。” 《素问·大奇论》云: “两胠满,卧则惊,不得小便……肝肾并沉为石水,并虚为死。”即讲述肝在体为筋,经脾胃运化的水谷精微散布到筋,与他脏精微相合,推行至脏腑周身,保证人体健康活力,若肝不能敷行精津、血液,郁于大腹,轻则肝脾不调,导致局部胀闷,重则水液停聚、瘀水互结,酿生它疾。诚如清代名医周学海在 《读医随笔》所云:“凡脏腑十二经之气化,必藉肝胆之气化以鼓舞之,始能调畅而不病,凡病之气结、血凝、痰饮、跗肿……皆肝气之不得疏畅所致也,或肝虚而力不能疏,或肝郁而力不得疏日久遂气停血滞,水邪泛滥。”

3 治则治法

《黄帝内经》首创水肿的治疗原则。 《素问·汤液醪醴论》曰: “平治于权衡,去菀陈莝,微动四极,温衣,缪刺其处,以复其形。开鬼门,洁净府,精以时服,五阳已布,疏涤五脏,故精自生,形自盛,骨肉相保,巨气乃平。”所提出的 “开鬼门” “洁净府” “去菀陈莝”成为后世治疗水肿的三大治疗法则,至今仍指导临床治疗。仲景在继承 《内经》学术思想基础上,提出具体治法: “诸有水者,腰以下肿,当利小便,腰以上肿,发汗乃愈” “夫水病人,目下有卧蚕,面目鲜泽,脉伏,其人消渴。病水腹大,小便不利,其脉沉绝者,有水,可下之” “先病水,后经水断,名曰水分……去水,其经自下”。清代名医唐容川继承 《内经》《金匮要略》,更加详尽论述血水关系,认为血瘀也致水肿,提出: “水病则累血,血病则累气,气分之水阴不足,则阳气乘阴而干血,阴分之血液不足,则津液不下而病气。……血虚则精竭水结,痰凝不散。失血家往往水肿,瘀血化水,亦发水肿,是血病而兼水也” “瘀血化水,亦发水肿”等理论,详细地分析血、水在生理、病理上的相关性,创立了以活血祛瘀辨治水肿大法,后世医家辨治水肿时多在此基础上论治[6]。

4 典型医案

患者李某,女,43岁,2017年7月26日初诊。主诉:双下肢水肿反复发作3年余。患者3年前因劳累出现双下肢水肿,晨起或劳累后明显,曾多次行血、尿常规,肝肾功能,甲状腺功能,心电图等检查均未见异常,西医诊断为特发性水肿。服呋塞米 (速尿)片等利尿剂治疗,水肿未能达到预期治疗目的。近因双下肢水肿明显前来诊治。刻诊:颜面及双下肢中度水肿,劳累后加重,面唇发暗,胸闷,善太息,性情急躁,稍饮食即觉胃脘部饱胀感,经量少,色暗有块,质暗红,眠差,大便三日一行,小便短赤、色黄,苔薄滑,脉弦细。证属肝脾不调,瘀水互结。方予当归芍药散合桃核承气汤加减:当归 10 g,赤芍12 g,川芎15 g,茯苓15 g,白术12 g,泽泻30 g,桃仁12 g,桂枝9 g,大黄9 g,芒硝6 g(水冲),猪苓6 g,冬瓜皮30 g,益母草30 g,柴胡12 g,生甘草6 g。7剂,每日1剂,水煎服,早晚分服。

2017年8月2日二诊:颜面水肿明显减轻,大便一日一行,减大黄为6 g,去芒硝,以前方7剂。

2017年8月9日三诊:颜面及双下肢轻微水肿,余症均明显缓解,减大黄为3 g,效不更方,以前方14剂。后随症加减继服2月余,诸症基本消除。随访3个月,一切尚好。

按:水肿的发生,多数医家认为 “其本在肾,其标在肺,其制在脾”,治水也多责此三脏。然本病的治疗,若拘守套法,往往收效甚微,正如 《证治汇补》曰: “治水之法,行其所无事,随表里寒热上下,因其势而利导之,故宜汗、宜下、宜渗、宜清、宜燥、宜温,六者之中,变化莫拘”。本案患者的病情常与情绪、劳累相关,肝主情志,主疏泄,情绪变化导致肝失疏泄,影响脾主运化功能,脾运失健,水湿内停而发为面浮肢肿。先师仲景在 《金匮要略·水气病脉证并治》篇载: “寸口脉沉而迟,沉则为水……妇人则经水不通。经为血,血不利则为水,名曰血分。”因患者肝郁气滞血凝,脾虚血亏湿蕴,致血海不能充盈,冲任失调,经脉不利,气不化津,而成水。患者面唇发暗,胸闷,善太息,性情急躁,稍饮食即觉胃脘部饱胀感,经量少,色暗有块,质暗红,均为肝脾不调之象。瘀水互结,故苔薄滑,脉弦细。方中当归,辛甘温,长于补血,又其辛味,行散温通,为活血行瘀之要药;赤芍活血散瘀清热;川芎既能活血化瘀又能行气止痛, 《本草汇言》云其可上行头目,下调经水,中开郁结,血中气药;茯苓、白术健脾渗湿,培土以制水;重用泽泻,张隐庵曰:“泽泻……水气上而后下,消水”[7],健脾以利水,利水而不伤阴;桃仁、桂枝增强活血化瘀之功;大黄、芒硝泻热通便,导水邪从大便而出;配伍猪苓、冬瓜皮、益母草,使之共奏利水之妙;柴胡疏肝调气,生甘草益气清热,调和诸药。

[1]赵静.特发性水肿的临证辨治[J].江西中医药,2014(2):20-21.

[2]任红旗,胡伟新.周期性特发性水肿研究进展[J].国外医学·泌尿系统分册,2005,5(5):713-717.

[3]汪静,朱晓宁,张光海,等.孙同郊辨治特发性水肿经验[J].泸州医学院学报,2014,37(4):390-392.

[4]刘渡舟.经方溯源[J].北京中医药大学学报,1999,1(22):7-9.

[5]李志庸.景岳全书[M].北京:中国中医药出版社,1999:602.

[6]邵云侠.从气化理论辨治水肿病的临床研究[D].哈尔滨:黑龙江中医药大学,2007.

[7]郭汝聪.本草三家合注[M].太原:山西科学技术出版社,2011:4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