逻辑思维在中医汉英翻译中的运用研究❋

秦元刚

(河南中医药大学，郑州 450046)

翻译作为跨语际交流的桥梁，是语言逻辑分析和推理的过程，也是语言逻辑重构活动的重要表现方式。中医翻译的目标之一就是形成一套具有中医特色、符合译入语语言形式和逻辑规范的译文[1]，增强中医国际影响力和国际话语权，不断提升中国文化软实力，深化中外医学学术交流与对话，增进世界对中国中医药的了解。虽然逻辑思维在中医跨语际翻译中起着举足轻重的作用，但传统翻译理论在涉及语言与逻辑思维联系方面探讨不多，大多将翻译活动定义为语言活动，过于局限于传统的语法和语义翻译法。“译者光讲语法是不够的，还要看上下文，讲求逻辑关系”[2]。故本文依据汉语的五级语法单位即语素、词、词组、句子和句群，在语言逻辑视域下结合词语逻辑、句式逻辑和句群逻辑，探讨和研究逻辑思维在中医汉英翻译中的运用策略。

1 词语逻辑

词语逻辑是保证翻译语言精准的根本要素。汉语词语对称整齐，常按形式思维的排序表现语言内涵逻辑关系。英语词语长短不一，往往按逻辑思维排序，词语间呈现显性的逻辑关系[3]。中医词语结构整齐、黏合浓缩的多字格术语偏多，故英译中医术语内涵时需依据英语语言规范适当重构词素逻辑和语序逻辑。

1.1 词素逻辑

词素是语言中最小的构词单位。了解词的语义首先需要研究词素间的逻辑。有许多中医术语表面结构完全一样，似乎都是工整的并列结构，但“表层结构相同是靠不住的，不仅内容上可能不一致，逻辑形式上也很可能不一致”[4]。“阴虚内热”指阴液亏虚所致的发热， “阴虚”和“内热”是因果逻辑关系，所以译成“yin deficiency with internal heat”; “表实虚里”指“表实”和“虚里”同时存在的病变，是并列关系，所以译为“exterior excess and interior deficiency”。因此，从中医专业理论知识层面分析中医词语词素间的逻辑关系，把握术语内在语义逻辑关系，对于正确理解中医术语的内涵，实现中医内容的准确传译至关重要[5]。

1.2 语序逻辑

语序是语言里语素、词组合的次序，是语言通过语法结构建构语言逻辑来反映语义的有效方式[6]。语法结构往往导致语言逻辑的表达差异。在偏正逻辑关系的汉语词组中，中心词的语序往往靠后，而在英语中则需要先确定中心词，再根据修饰语结构和语法规则决定定语的前置或后置。因此，翻译时需根据汉英语法和语义结构的差别，适当调整中医术语语序逻辑才能得出符合英语逻辑的译语。“服药食忌“的中心词是“食忌”(dietary contraindication)，修饰语是“服药”(during medication)，属于介词短语。按照英语语法，介词短语作修饰语时需后置，故反序译为“dietary contraindication during medication”。 “五行归类”的中心词是“归类”(categorization)，“五行”是修饰短语，指“按照五行规律”(according to the five phases)，故反序译为“categorization according to the five phases”。

2 句式逻辑

汉英句式逻辑形式存在较大差异。英语的主谓语较完整，常包含多种短语和各种从句，通过语法结构和逻辑连接词体现句中的显性逻辑关系。而汉语句式结构较短，由多个意义关联的句子成分排列构成，可以没有显性主语，内部逻辑主要靠约定俗成的排列顺序体现。厘清源语句式逻辑关系,有助于中医汉英翻译中的英语句式逻辑重构，更好地实现中医语言表层到概念深层的正确转换。

2.1 语态逻辑

语态逻辑决定语言句式的叙述角度。汉语属于主体逻辑思维句式，强调主体意识，观察或叙述的视点往往落在动作的发出者上，并以动作的发出者为句子的主语,使用主动语态逻辑较多。英语属于客体逻辑思维句式，常把观察或叙述的视点放在行为、动作的结果或承受者上，被动语态逻辑使用偏多。 “针灸或许有效，但需要长期治疗”，中包含2个主谓宾结构的句子，后半句省去逻辑主语，整句逻辑关系在汉语表述中并未受到影响。但若译为英语则需通过“主被换译”的策略，弱化主谓宾式的汉化译文模式，方可平衡英语句式结构，使之符合英语语态逻辑，故译为“Acupuncture may have an effect, but a prolonged treatment is needed”。

2.2 结构逻辑

汉语注重整体思维，逻辑关联词较少，主要借助语境、词序和虚词体现句中的逻辑语义结构和隐性内涵。英语句式结构灵活，主次逻辑清晰严谨。因此，中医汉英翻译中适当调整汉语句式结构逻辑，对于汉英句式结构转换，实现译语的逻辑层次分明至关重要。

例1：朱丹溪倡“相火论”，谓“阳常有余，阴常不足”，治病以滋阴降火为主，后世称他为养阴派(《中医基础理论(第五版)》(中国科学技术出版社))。

译文：Zhu Danxi lay great emphasis on the “theory of ministerial fire”, suggesting that “yang is often abundant while yin is frequently insufficient”.So in treating diseases, he mainly concentrated on nourishing yin and reducing fire. For this reason the school initiated by him was regarded as the “yin-nourishing school”.

分析：译文通过灵活调整句子结构，将“谓 ‘阳常有余，阴常不足’”以伴随状语的形式 suggesting that “yang is often abundant while yin is frequently insufficient”附着在主语之后，使译语逻辑结构紧凑，表达更流畅。

例2：“主要症状为下腹部有时出现包块，但又可自行消散，伴腹痛、便秘等(《中医基础理论(第五版)》(中国科学技术出版社))。”

译文：The main symptom is a mass occasionally occurring in the hypogastrium and dissipating by itself, accompanied with abdominal pain and constipation．

分析：该句虽无显性逻辑词，但句法功能连贯，前后语义呼应，存在隐性连贯。翻译时要把握英语逻辑思维特征，围绕语义中心词“主要症状”，通过分词、连词、介词和短语，将原文多个松散短句整合为一个结构紧凑的意合长句，可突出英语科技性语言条理清晰、结构简洁的鲜明特征。

3 句群逻辑

句群通过句中概念与主题语义逻辑上的连贯性和逻辑关系来表现篇章的内聚力。总的来说，英语句群呈直线思维逻辑，前后环环相扣。而汉语句群注重“起、承、转、合”，呈螺旋式思维逻辑。故译者需以句子作为翻译单位，充分利用句群的显性和隐性标示词，理顺中医句群中的逻辑关系，按英语语法和思维习惯安排语序来体现句间的连贯，反映主题的层次，突出段落的信息中心。

3.1 逻辑分层

中医语言在描述人体的生理病理及疾病的发生发展时，具有较强的推理性。汉英翻译时若适当通过合理断句将之逻辑分层，可避免译语中推理过程衔接不畅导致的句群逻辑断层。

例1:“冬诊之，右脉固当沉紧，此应四时，左脉浮而迟，此逆四时，在左当主病在肾，颇关在肺，当腰疼也(《素问·病能论篇》)。”

译文：In winter, the right pulse should be deep and tense corresponding to the season. If the left pulse is floating and slow, it is in disagreement with the season, indicating nephropathy pulse. If the pulse condition is slightly getting near to that of the pulmonary pulse, lumbago may occur.

分析：译文通过发掘内在逻辑将原文意思分为三层，使句群逻辑结构关系更紧密，并通过2次添加“if”增强句子逻辑，将原文重构为逻辑清晰和结构完整的主从复合句。

例2： “此外，脾主肌肉、四肢，开窍于口，其华在唇，同涎、食欲、口味、意和思关系密切，与胃相表里(《素问·着至教论篇》)。”

译文：In addition, the spleen dominates the muscles and four limbs. With its orifice in the mouth, the spleen's general condition is manifested in the lips. It is closely linked with sober, appetite, taste, idea and anxiety; and it is exteriorly-interiorly related to the stomach.

分析：此句中5个分句的主语皆为“spleen”，以并列结构组合成句。为了表述清楚，译文使用拆译将原句分解为结构紧密、层次分明的多个短句，根据“化长为短，化繁为简”的原则，补出分句的逻辑主语，表述清晰，符合英语表达习惯。

3.2 逻辑重构

中医句群常由多个句子组成，看似结构松散，但内部逻辑关系紧密。按照“原语深层概念系统-译语深层概念系统-译语表层的语言结构系统”的句群逻辑翻译方向，可在宏观上通过增加显性关联词等策略重构和加强源语句群中的内在逻辑。

例1：“归经是指某药对人体某脏腑经络病变有明显和特殊的治疗作用，而对其他脏腑经络的作用较小或不起作用，体现了药物对人体各部位治疗作用的选择性。归经是以脏腑经络理论为基础，以治疗病证为依据的。[7]”

译文1：Meridian tropism refers to that medicinal herbs may often produce their therapeutic effects on some portion of a human body in preference, in other words, their therapeutic action is mainly related to some viscus or channel or some channels in predominance, but it may seem to produce fewer effects on or seem not related to the other viscera and channels.

译文2：Meridian tropism means that one certain herb may have obvious or special effects on the pathological changes of a certain viscus or meridian but exert little or no effect on other viscera or meridians. This shows that the therapeutic effects of herbs on the parts of the human body are selective. The theory of meridian tropism has been developed according to the theory of viscera and meridians and in light of clinical treatment of diseases.

分析：译文1中的语言缺乏组织性和逻辑性，译文主题不突出，层次不分明。译文2通过分析归纳，按照主题句、发展句和收尾句进行逻辑重构，增强了译语的清晰度和逻辑性。

例2：“不少老年人有气血虚弱的现象，气虚者必定血弱，血弱者必兼气虚，因此气血往往合治。[7]”

译文1: Qi and blood deficiency is a common phenomenon in old persons. The case with qi-deficiency or blood-deficiency will certainly have both blood and qi-deficiency at the same time so Qi and blood deficiency are often treated together.

译文2: Deficiency of Qi and blood is common among the aged. Deficiency of Qi inevitably leads to deficiency of blood and vice versa. That’s why Qi and blood are frequently treated at the same time.

分析：译文1虽已基本完整表达原文之意，但部分句群逻辑混乱，语意表达不明。译文2按照英文的表达方式习惯用“and vice versa”将“气虚者必定血弱，血弱者必兼气虚”中的重叠部分进行缩略和精炼，凸显语言的简洁流畅，避免繁琐和重复，增加“That’s why”凸显前后句群的因果逻辑，使译文脉络清晰，知识结构完整，论据充分。

中医学以辩证逻辑为指导,具有完整的概念、命题、推理等理论体系[8]。逻辑语言具有严谨性和普遍性，逻辑的应用可避免语言表达歧义。中医语言深受中国文化哲学和逻辑思维的影响，具有独立的理论体系、中医词汇特点、句法特征和语体风格。语言与逻辑的融合与探讨，有利于加速中医翻译与逻辑关系的渗透融合并产生成果[9]。故重视逻辑思维在中医汉英跨语际翻译中的应用策略，有利于中医汉英翻译理论与实践的科学发展，加强中医外译语言描述中概念的准确性和规范性，促进世界不同文化受众对中医药内涵的正确理解，加深中西跨文化对话、沟通与理解，从而更好地加快中医药事业的国际化健康发展，让世人共享世界医学文化多元性所带来的共生与和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