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婷婷，雷 励，聂 慧△
(1. 广州中医药大学，广州 510405； 2. 重庆市北碚区中医院，重庆 400700)
学习记忆障碍是指人对客观事物进行识记、保持、再认识和重现能力的下降，属于中医学“痴呆”“呆病”“健忘”“善忘”等范畴。临床上，血管性痴呆、阿尔茨海默病、中风后认知功能障碍、失眠、焦虑抑郁状态等许多疾病都以记忆力减退为主要症状。随着世界人口的老龄化，这些相关疾病的危害越来越大，探求防治学习记忆障碍相关疾病的有效方法成为亟待解决的医学问题。中医在学习记忆障碍的治疗方面积累了丰富的学术理论和实践经验，但当前的研究多关注补肾、化痰、健脾等治法，从血论治却很欠缺。本文从中医理论、临床研究以及实验研究等方面，探讨从血论治学习记忆障碍的科学性和意义。
1 中医理论对血与学习记忆关系的认识
1.1 血是学习记忆的重要载体
早在《内经》就明确论述了血与学习记忆的关系。《灵枢·营卫生会》：“血者，神气也。”《灵枢·平人绝谷》：“血脉和利，精神乃居。”《素问·八正神明论篇》：“血气者，人之神，不可不谨养。”《灵枢·本神》：“肝藏血，血舍魂……脾藏营，营舍意……心藏脉，脉舍神”，这里的营即营气，是血液的主要成分，意即为记忆、意念，脉即血脉。以上论述均说明血是神志活动的重要物质基础，是认知、学习记忆的重要载体。血脉充盈、血行有度，是学习记忆的生理基础。恰如《医林绳墨》所述[1]：“夫人身之血气也，精神之所依附者，并行而不悖，循环而无端，以成生生不息之运用……故血乱而神即失常也”。
血的病理状态主要为血虚和血瘀，血虚、血瘀导致的血不养神是学习记忆障碍的基本病机。《圣济总录》云[2]：“健忘之病，本于心虚，若血气衰少，精神昏愦，故志动乱而多忘也。”《素问·调经论篇》云：“血并于下，气并于上，乱而善忘”。
1.2 血是沟通五脏与学习记忆的桥梁[3]
五脏正常的功能活动是维持学习记忆的重要条件，而血是连接五脏与学习记忆的内在桥梁。
心与学习记忆：《素问·五脏生成篇》：“诸血者皆属于心。”《侣山堂类辨》[4]：“血乃中焦之汁，流溢于中以为精，奉心化赤而为血。”《素问·痿论篇》：“心主身之血脉”。《素问·宣明五气篇》：“心主脉”，说明一方面心在血的生成中起到了关键的“化赤”作用，另一方面又通过心气的推动维持血行，所以是主司神明的“君主之官”。
脾与学习记忆：《灵枢·决气》说：“中焦受气取汁，变化而赤，是谓血。”《景岳全书》在血证篇论述[5]：“盖其源源而来，生化于脾。”《难经·四十二难》[6]：“脾……主裹血。”《血证论》[7]：“经云：脾统血，血之运行上下，全赖乎脾”，说明血“发”于脾、“统”于脾，故称“思发于脾”“脾藏意”。
肝与学习记忆：《素问·五脏生成篇》：“故人卧血归于肝。”王冰注《黄帝内经·素问》[8]：“肝藏血，心行之，人动则血运于诸经，人静则血归于肝脏。何也？肝主血海故也。”《血证论》[7]：“以肝属木，木气冲和条达，不致遏郁，则血脉通畅”，说明肝藏血，并通过疏泄作用保持血行顺畅。另外，《素问·六节藏象论篇》云：“肝……其充在筋，以生血气。”提示肝的生发之气有助于脾、心的生血功能。这些功能是肝与学习记忆关系的基础。
肺与学习记忆：《素问·经脉别论篇》：“食气入胃，浊气归心，淫精于脉。脉气流经，经气归于肺，肺朝百脉，输精于皮毛。”《类经》[9]：“精淫于脉，脉流于经，经脉流通，必由于气，气主于肺，故为百脉之朝会。”即“肺朝百脉”，血行除心气的推动外还须肺的协助，因此肺的功能失调会影响血行而干扰思维活动，许多研究证实肺病患者有焦虑、抑郁和认知损害。
肾与学习记忆：肾中精气化生元气，促进各脏腑的功能健旺，维持血的生成和运行；另外“精血同源”，肾精可化血养血，肾对学习记忆有重要的支持、滋养作用，肾的病损可致血不养神。大量现代研究发现，肾功能受损会出现神经精神症状和认知功能低下。
2 从血论治学习记忆障碍的临床研究
从血论治记忆力减退，虚者以补血法为主，代表方剂为四物汤、归脾汤、当归补血汤等。实者应以活血法为先，常用活血逐瘀汤、通窍逐瘀汤，虚实夹杂则需要通补结合如桃红四物汤。
2.1 补血法
魏洁[10]选用四物汤治疗41例证属阴血亏虚的轻度认知功能障碍(MCI)患者，治疗8周后治疗组总有效率78.05%。蒙特利尔认知评估量表(MOCA)评分、阿尔茨海默病评定量表-认知(ADAS-Cog)评分与治疗前比较有显着差异。高尚[11]认为表现为失眠、记忆力下降、头痛等神经衰弱症以心脾血虚为主要病机，用归脾汤合四逆散治疗32例神经衰弱患者，治愈20例，显效6例，有效4例，无效2例，总有效率93.75%。刘黎明[12]以归脾汤加减为基础治疗脑卒中后认知功能障碍患者29例，总有效率75.9%。赵龙现[13]用归脾丸治疗80例神经衰弱患者(头晕、健忘、少寐等表现)，治愈60例，显效15例，无效5例，总有效率93.7%。赵欢[14]研究发现，当归补血汤为代表的补气生血法，在改善血管性痴呆(VD)患者认知能力，尤其在改善延迟记忆方面的疗效优于传统的补肾填精法。王宝亮[15]运用中医药辨证治疗轻中度艾滋病痴呆综合征30例，以归脾汤加减治疗气血亏虚证者，以通窍活血汤加减治疗瘀血阻脑证者，患者的认知功能和日常生活能力有明显改善。
2.2 活血法
董宏利[16]用桃红四物汤加味治疗血管性痴呆30例，有效20例，无效10例，总有效率66.7%。陈阳[17]以血府逐瘀汤加减治疗血管性痴呆35例，结果显效13例，有效17例，无效5例，总有效率82.85%。陈衍[18]以血府逐瘀汤治疗脑卒中合并抑郁患者30例，治疗后患者的认知功能得到有效改善。徐珊[19]选用通窍活血汤加减治疗老年性痴呆30例，痊愈9例，有效19例，无效2例，总有效率93.33%。杨毅娟[20]用通窍活血汤原方治疗血管性痴呆患者29例，治疗后患者MMSE评分明显提高。
3 从血论治学习记忆障碍的实验研究
临床研究为从血论治学习记忆障碍的疗效提供了证据，与此同时，实验研究也不断探索补血和活血治疗学习记忆障碍的疗效基础和作用机制。
3.1 补血法
李子清[21]研究发现，四物汤能提高血管性痴呆大鼠的学习能力，同时超氧化物歧化酶(SOD)和谷胱甘肽过氧化物酶(G-Px)活性明显升高，乙酰胆碱酯酶(Ache)的活性明显降低，提出抑制Ache活性，减少乙酰胆碱(ACh)的降解，维持中枢胆碱能系统的正常功能，可能是四物汤改善VD病人记忆、思维和智力水平的药理学基础之一。李玉洁[22]研究发现四物汤对血虚小鼠自主活动次数有提高作用，并能降低血虚小鼠T迷宫实验选择错误次数，升高血清促红细胞生成素(EPO)含量，表明四物汤可能通过增加血清EPO水平，进而改善贫血，改善大脑缺血缺氧状态，提高血虚小鼠空间学习记忆能力。薛莉君[23]采用地黄提取物治疗血虚模型大鼠，发现小鼠空间记忆能力明显提高, 逃避潜伏期明显缩短, 一定时间内穿越平台次数显着增多，脑组织 EPO及其受体表达，血浆 EPO水平均较溶媒组明显升高，表明地黄水提物能显着提高贫血鼠空间记忆能力的机制可能与改善血浆 EPO 水平、上调脑 EPO及其受体表达有关。何然[24]用四物汤对血虚型大鼠进行治疗，四物汤治疗后大鼠接触识别记忆、空间记忆能力明显改善。
3.2 活血法
葛朝亮[25]用通窍活血汤对血瘀型VD大鼠进行治疗发现，通窍活血汤高、中剂量能显着减少VD大鼠的工作记忆错误次数和参考记忆错误次数。葛许华等[26]研究发现，刺五加皂苷可通过减轻海马CA1区锥体细胞的破坏而改善VD大鼠的学习记忆功能。苟显娜[27]采用脑络舒宁胶囊治疗气滞血瘀证VD大鼠，通过跳台实验评价学习记忆能力，发现脑络舒宁胶囊通过活血化瘀改善了VD大鼠的认知障碍。
4 结束语
综上所述，中医经典理论充分肯定了血作为人体主要生命物质对学习记忆的载体功能，历代医家也有类似的论述，而在治疗学习记忆障碍的临床实践中，补血法和活血法更是长期广泛应用。临床研究报告不断充实着补血活血治疗学习记忆障碍的证据，同时已有实验研究通过认知障碍疾病动物模型证实了补血活血治疗的效果，并初步探讨了作用机制，还有个别研究通过模拟血虚证模型探讨血与学习记忆相关的科学实质、血不养神的病理基础和从血论治的作用机理。但总体来说，从血论治学习记忆障碍的机理研究，尤其是建立在血虚证、血瘀证证候模型基础上的机理研究需要更进一步的深入，为学习记忆障碍中医病机实质的进一步揭示，为中医药改善学习记忆障碍疗效机制的进一步阐明提供依据，也为进一步筛选治疗学习记忆障碍性疾病的有效方药提供思路，最终发挥中医药的特色和优势，提高学习记忆障碍的防治水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