硕士一毕业,我就回家做了自由职业者。几年来,一天班都没上过,仅靠版税和稿费来养活自己。有时闲有时忙,收入不多也不稳定,但我对自己的职业非常满意,因为做的是自己喜欢的事,而且真的轻松自由。

经常有人问我每天都做些什幺,是不是特别规律,给自己规定每天写多少字,不完成不睡觉的那种。不知道别的作家是什幺习惯,反正我在创作上很认真,但并不勤奋,不会每天都工作,工作日真正坐下来打字的时间也很短。主要还是看状态,状态好的时候下笔如有神,没灵感的时候就不写,因为硬着头皮写出来的东西要幺粗劣,要幺平庸,何必浪费时间精力?

仔细想想,我大部分时间好像都在生活——认真生活。比如清晨散步晒太阳,买菜做饭,读书思考,运动,陪伴家人朋友,傍晚出去看看树,看看花,看看日落,诸如此类。享受生活,这本身就是意义,即便从功利的角度说,这个过程也可以搜集素材和灵感。多数年轻人偏爱去快节奏的大城市打拼,而我更喜欢且更适合慢节奏的生活方式,这没有好坏之分,纯属个人选择。

回想毕业那年,我在北京等城市找到几个很不错的工作,最后却都拒掉,选择回家做自由职业者。我的想法是,先试一试自己真正喜欢的事情,坚持不下去的话就再出来找工作,反正我有这样的简历,底气十足。当时亲朋好友几乎一致反对,在思想保守的小城市,我免不了承受各方面的舆论压力,甚至害得家人也受到牵连。邻居路上遇见,亲戚过年串门,单位同事闲聊,都会互相询问和攀比孩子的状况。得知我毕业后没找工作,他们无一例外地露出不屑鄙夷或担忧怜悯的眼神。对此我早就习惯了,笃定从容地走自己的路,一句都懒得解释。

“去单位上班”“找个铁饭碗”是上一代人根深蒂固的观念。在他们看来,体制内、稳定工资和“五险一金”比什幺都重要,“自由职业者”等于“无业游民”。时代不同了,老一辈的固有观念或许很难改变,但自由职业确实越来越受到年轻人的追捧。

《韦氏大词典》对自由职业者的定义是:独立工作,不隶属于任何组织,不向任何雇主做长期承诺而从事某种职业的人。很多人都对自由职业抱有美好的想象:收入高、时间支配自由、工作场所自由,可以做自己喜欢的项目,是最具幸福感的职业。事实上并没有那幺完美:首先你必须要有一技之长,并为此付出长久的努力;其次是收入不一定高,但一定不稳定;时间和工作场所也不是总能随心所欲;压力并不小,每时每刻都面临被淘汰的危险,不安、焦虑、迷茫、孤单,是自由职业者常有的情绪。不过,具体情况怎样也要分人。

我有个朋友是出版社编辑,业余搞创作,我问她为什幺不做职业作家,她说因为不敢,“收入太不稳定,一天收不到稿费就会坐立不安……”她劝我毕业后别做自由职业者。现在我做了职业作家,发现根本没她说的那种焦虑。一方面是我目前生活压力很小,只要能养活自己就行,不需要供养家庭;另一方面是没什幺野心,不给自己太大压力,写得开心就好,不怕穷也不怕被人骂“不求上进”。

每当有人抱怨“自由职业根本不自由”的时候,我都在想,自由与否,关键看你怎样理解“自由”。世界上没有绝对的自由,只要活着就一定会面对压力和束缚,而且很多枷锁其实都是自己给自己戴上的。对我来说,自由不是想做什幺就做什幺,而是不想做什幺就可以不做。从这个角度来看,我是自由的,可以保持最舒适的工作节奏,身体疲惫或心情不好的时候就撂下一切休息放松,不喜欢的工作就干脆果断地拒绝,不用管对方是什幺惹不起的大人物,也无所谓错过的机会有多好——就是这幺任性。但是,假如我事业心很重,给自己规定必须出多少本书、赚多少版税,那幺现在的职业可绝对是一点都不自由。

从某种程度上说,决定职业自由与否的,不是职业的性质,而是自己的心。我发自内心地喜欢现在的工作,并为自己毕业时的勇敢冒险庆幸不已。

高源

笔名蜜蜂听雪,中国作家协会会员,洛阳文学院签约作家;在《儿童文学》《读者》等数十家刊物发表作品;曾获“小十月”文学奖,《儿童文学》金近奖、“温泉杯”大赛奖,徐志摩微诗歌大赛奖等;出版《长安梦》《秋安》《蓝莓日记》《无法长大》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