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静

家是最好的港湾,家庭的羁绊是这个世界上最深沉的羁绊,珍爱家人,感恩生活。

我老家东大荒的黑土地上生长着成片的玉米。我九岁那年的夏天,三天两头下雨,不到七月,玉米就长到一人高了。

那时,我正在读小学三年级,要到本乡另一个村子——继斌村,参加期末会考。

考完试已是下午。同学小娟非拉着我去继斌村她的亲戚家,我拗不过,懵懵懂懂跟着去了。结果她一到亲戚家,便改了主意,要留下来过夜。我傻了眼,父母不知道我来这里,我若不回家,他们得急成什幺样?

见我执意要走,那家人便安排了一个大我两三岁的女孩,送我到继斌村口。她指着眼前无边无际的田野告诉我,顺着路走下去,就能看到一座小桥,之后会出现一个三岔路口,往右拐,穿过两片玉米地,走过一段土路,再进入一片林地,最后越过一道大壕,就到你们村了。

我在脑子里尽力记着她的话,一个人上路了。刚走了没多远,天空中忽然乌云翻滚,不时传来惊心动魄的雷声,头顶仅有的一块蓝,很快被阴云占领。风紧一阵慢一阵地吹来,吹得旁边的玉米地呼呼作响。这密得望不到边的玉米丛里,不知道会不会藏着什幺怪物,突然蹿出来把我吃掉!风吹开了我的发辫,乱发在我脑后飞扬缠绕,我感觉脖子后面一阵阵发凉,好像有什幺东西一直跟在身后。我不由自主地越走越快,直至跑起来。

天越来越暗,气温越来越低,我又冷又饿。母亲煮的大鹅蛋还在书包里,可我什幺都不敢做,只是一个劲儿地往前跑。黄豆粒大的雨滴落了下来,在我身后追赶着。玉米地里呼呼的声响越来越大,似乎整个世界都被风雨笼罩着一样。

慌乱中,我不记得跑过了几片玉米地,早已没了东西南北的概念,浑然不知身在何处。我不知疲倦地跑,几近力竭时,阴云渐渐稀薄,雷声隐去,我的眼前出现了一道大壕……

父亲还在外面到处寻我呢,母亲在屋里急得团团转。当我轻轻走进家门,母亲一下子愣住了,扑过来时差点摔倒。她紧紧抓住我的手,眼泪唰地流了出来。家教甚严的母亲,这次居然没有训斥我,而是去厨房熬了一碗热热的汤。

我躺在暖烘烘的炕上,看着弟弟从我的书包里翻出大鹅蛋,香香地吃起来,心里好像终于踏实了。

在这个雷雨天里,九岁的我第一次孤身走了这幺远的路。此后,人生中的风雨次第而来,我再也没那幺慌张了。

(王传生摘自“文汇笔会”微信公众号,有删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