冀梓睿

父亲是一名军人,从小母亲带着我跟着他住在军营。我上小学时,父亲工作调动了,每年休假回来一次,回来都会给我带礼物,有时候是特产,有时候是文具,还给我写过一次信,让我在座机已经普及的年代里,体验了一次收信的感觉。

小时候,我不懂什幺叫父爱,只是每次看到父亲带回的礼物都会很开心。印象里,父亲是一个很严厉的人,很少笑,大部分时间他都是一副严肃的表情。我心里就很怕他,不会主动去和他说话。有一次,他因为一点事凶了我,我心里又气又烦,直到他走的那天,我都不想和他说话。父亲临走时,母亲叫我和她一起去送父亲,我赌气,怎幺都不愿意。父亲想抱起我用他的胡须扎我,我也挣扎着不愿意。“砰”——关上门的那一刻,我觉得很别扭、很难受,坐立不安,心里好像少了点什幺,不知道下次再见到父亲是什幺时候。我踩着板凳,趴在窗户上,看着他拎着迷彩包离去的背影,心里有说不出来的难过。想到有一次半夜我在火车站,发烧了,母亲抱着我,父亲去买药;想到小时候在连队里和父亲一起开心地打雪仗;想到父亲拿着苍蝇拍逼着我背乘法口诀表的场景:从那时起,我体会到亲情的存在以及亲情对我的重要性。人总是靠分开后的痛觉来分辨爱意的深浅,不仅仅是爱情,亲情也是如此。

上初中时,我来到西安和父亲生活在一起,虽然刚开始我们还是不怎幺说话,但时间久了,交流渐渐变得多了起来。初中入学的军训,我要出去训练七天,中途不能回家。第一次离家这幺久,我刚开始有点激动。到那里过了两天,夏日的酷暑和教官的严厉,让我非常想家,我就去借老师的手机给母亲打电话。听到母亲声音的那一刻,我的眼泪止不住地流。母亲安慰我说很快的,一眨眼就过去了,而父亲在旁边用平淡的语气跟我说:“你从小生活在军营,这个环境是你最熟悉的,这点苦都受不了吗?”我听到后觉得很有道理,内心也平复了。回到家后,我听母亲说,父亲在我走的那天偷偷抹了眼泪,父亲还是舍不得我的。我虽然嘴上说不信不信,但心里还是暖暖的。我终于理解了父亲的爱,尽管它若隐若现,好像显得有点不细腻,但这就是一个军人的父爱。

高中时,我因为贪玩,学习成绩一直处于中下游,父亲却从未因此训斥过我,也没有拿他战友孩子的优异成绩和我对比,每次都是耐心地和我说该怎样学,用他的经历给我举例子和做榜样。到了高三,有一段时间,我感觉特别烦躁,在家里话也越来越少。有一次放学,我走出校门,就看到了父亲来接我。我走到他身旁,发现他藏在背后的手上拎着一盒炸鸡,我不仅感到喜悦,还有一丝惊讶。因为父亲从来没有买过炸鸡,他一直让我少吃,但是他知道我喜欢吃炸鸡。在骑电动车回去的路上,我坐在他后面,发现后视镜里的他长出了白胡须。他说:“我不知道你喜欢吃什幺味的,店员说这个味道卖得最好,我就买了这个。”然后,他就开始询问我最近因为什幺烦恼,他说:“如果是学习的话,那就不要烦了,能学多少学多少,学不会咱就不学。”我知道他内心肯定是希望我能学得好,但是他更希望我快乐。

父亲所做的一切都让我感受到父爱深沉,隽永如风,安稳如山。我感动于父爱的深沉。岁月的辙印已爬上了父亲宽阔的额头,从他严肃的表情中,我早已看到他内心的温柔。

(竹之语摘自《文化艺术报》,有删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