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OUIS 陆一

10年前，当国际画廊刚刚开始考虑进入中国开设空间的时候，有一家叫天线空间的画廊在苏州河畔M50创意园区的二楼悄然开启。名字里没有直接提“画廊”二字，画廊主王子对艺术家的选择和展览呈现也一直保持着概念性和前瞻性，成为了中国画廊里独特的存在。

王子的天线空间走过了第一个10年，在国际的艺术市场上，向世界发送着来自中国的艺术信号。

“在我的画廊里，我想保证至少一半的艺术家来自中国。”王子谈到天线空间时说道。对于艺术家的选择，王子认为本土性和国际化的平衡是十分重要的。在刚刚过去的10周年展览《米修米修你收到信号了吗？》 中，38位艺术家来自全球各地，包含画廊曾合作过的艺术家，再逐步延展至更为广泛的艺术家群体。就如展览标题一般，天线空间的初衷，意在提供一个平台，提出问题，产生对话。在过去的10年中，天线空间也是参加全球艺术博览会的先行者。从香港到伦敦，从巴黎到纽约，这个来自上海的艺术信号已然从上海辐射到了全中国，甚至世界。

画廊于艺术家是一个支持者的身份

做画廊的初衷，来自王子与艺术家的紧密关系。在十多年前，王子还在北京管理着另一个画廊，在这期间渐渐结识了许多在当时初出茅庐的年轻艺术家。国外画廊对于中国的艺术家和市场还持着观望态度，参加国内的展会前也只会代理一到两位中国艺术家以吸引本土藏家。而当时国内的画廊业态还在起步的阶段，许多优秀的青年艺术家很难找到画廊支持或代理。王子决定自己开设一间画廊，起初的情感很简单，只是想支持身边的艺术家朋友们，让大家看到他们的闪光点。

直到现在，王子仍然认为画廊应该是做一个“支持者”的角色。“做画廊是最没有存在感的。”王子笑着说道。画廊依靠艺术家输出内容，而艺术家的创作与画廊的运营又是完全分开的。“所有的一切，画廊都无法控制。我能做的，就是去支持和帮助艺术家。”年轻画廊的成功，大多依靠发掘和展示有才华的年轻艺术家，与他们一起成长。画廊主看中的是这些艺术家的潜力，希望他们在未来能在学术以及商业上得到认可。

作为国内资深的画廊从业者，从管理画廊到自己开空间，王子也清楚地意识到每个艺术家的职业生涯有着不同阶段。“他们的人生中可能会发生几次转变，这些是我无法左右的。”王子说道。与艺术家共同成长是十分有成就感的事，但在某个阶段，也许最自然的方式是结束一段关系。对于画廊业这个依靠艺术品流动来存活的世界，艺术家、画廊主以及业内人士的流动已是家常便饭。每个画廊也会走过不同的成长阶段。“我觉得做画廊还是很有意思的，也不断会有新的人去开画廊。有人跌倒，就有人站起来。”王子说道。做好一间画廊绝非易事，顺应自己的内心、顺应所处的时代至关重要。

每间画廊都有自己的语言和个性

如果把每一间画廊看作一个艺术圈内的角色的话，它们都有着各自的性格。对于艺术家和展览项目的选择，画廊主自己的性格也可以从中窥见一斑。王子觉得，如果要论标准，很难给天线空间的艺术家附上如电影节入选一样的严格标准。“有的时候就是本能的一个感觉。”王子说，“我们很少会在网络上或者美院专门去挑选艺术家。很多时候，都来自于圈内的朋友和策展人的引荐，慢慢开始一个交流的过程。”比起理性地列出选择的纲领，这更是一个感性且有机的过程。

“我们会更倾向一些艺术语言强的艺术家来代理和展示。”王子说。天线空间的展览项目一直有着概念前瞻性，也持续关注着国内外有先锋观念的年轻艺术家。这些观点、思想和艺术实践相互对话，碰撞出不同的火花。今年，天线空间代理的艺术家王伊芙苓韬程（Evelyn Taocheng Wang）在外滩美术馆举办个展《参差的对照》。绘画、写作、表演等多样的媒介中融入了深刻的叙事性，如一本自传叙述着她从中国移居荷兰，并探索着属于她的艺术语言的故事。这些作品表达了她所置身的社会语境，融入了她对移民身份的观察，看似肤浅或荒诞的表象之下有着艺术家敏锐的艺术表达。“我对有身份探索的这一类艺术家有一种本能的喜欢。”王子在谈到这个展览时说道。性别、身份、国籍这些话题不是片面的，能引起大家的讨论并发散到更为广阔的领域，这才是一个真正“有话说”的展览。

在10月25日结束的天线空间10周年展览《米修米修你收到信号了吗？》里，策展人岳鸿飞（Robin Peckham）开启了另一个艺术语言的碰撞与交流。有趣的中英文标题呼应着天线空间名字中的隐喻，也照应了画廊这10年一直坚持的信号输出。展览从天线、卫星、探测器这些科学幻想时代开端，通过38位艺术家绘画、表演、身体性及技术性的探索，接通了不同时空的思考。“我们希望能邀请到一直非常想合作的一些国际艺术家，与画廊代理的艺术家做一次对话，做出一个有着串联性和关系性的展览。”王子说。在未来的展览项目里，艺术语言的交流和概念的碰撞也一直会是天线空间所坚持的。

下一个10年，希望做得更洒脱

2023年是艺术博览会爆发性回归的一年，艺术从业者忙碌于亚洲、欧洲、美洲大大小小的艺博会中。对于像天线空间这样的画廊来说，艺博会是一个向更广泛的受众展示自己代理的艺术家的一个重要平台。天线空间走过的这10年，也是亚洲艺博会飞速发展的10年。无论是上海、北京、香港、东京、首尔、新加坡，现在都有属于自己的艺博会。大家参与、观展、购买的游戏规则也一直发生着变化。“曾经在巴塞尔，画廊是不允许提前售卖作品的，所有的藏家都需要到现场与各个画廊交流洽谈。”王子说。如今，许多画廊在大型艺博会前早早卖出了部分热门的作品。对于王子来说，他更享受在艺博会与藏家交谈和分享的过程。

天线空间作为较早参与国际艺博会的中国画廊，也一直探索全球的艺术市场。艺术圈内许多不成文的规矩及游戏规则对于王子来说也不再是新鲜事了。当谈起现在全球多变的形势的时候，王子笑了笑说：“做画廊现在就是千军万马过独木桥。”有的画廊因为一两个炙手可热的艺术家赚得盆满钵满，有的画廊在社交媒体上寻找下一个代理。也许更多人的参与让竞争更加激烈，同时也让更多的大众参与到艺术中来。对于画廊来说，不断地去适应所处的环境以及圈内的游戏规则是必然的过程。“接下来做画廊，我不想带着太多包袱。”王子在谈起未来时说。这样的能力一部分来自于经验阅历，一部分来自于本能与感觉。在全球各个行业越发金融化的时代里，艺术市场虽不免俗，但仍然保持着更为感性的行事方式。当被问起天线空间未来10年会发出怎样的信号时，王子笑了笑说：“我希望能甩掉包袱，做得更洒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