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雨琦

牙牙学语时,我以为爸爸是魔术师,无论我索取什幺,他总能摊开掌心将惊喜奉上;后来,我固执地认为,爸爸是一台停不下来的机器,一心忙于工作应酬的他似乎忘记了我的存在;如今,像是陡然间长大,回忆起过往种种才意识到,爸爸是世界上最深沉的演员——永远将最坚强、最完美的背影留给我,独自咽下苦涩与不安。

那是一个雨天,那场雨来得措手不及。我刚走出校门,远远看见,马路对面一大群学生正向一辆破旧的公交车蜂拥而去。正当我犹豫是不是也像他们那样去挤公交时,突然看见公交站前停着爸爸那辆白色旧皮卡,车边上撑伞站着的正是爸爸。灯一绿,我就像麻雀一样欢快地蹦过去。爸爸似乎看见我了,在伞下满足地笑着。

当我走到爸爸身边,刚要去拉车门时,班上的一个同学迎面走来,跟我打了声招呼。不知怎幺的,我虽笑着应她,心中却有些别扭,总觉得她和周围的人都在嘲笑这可怜的皮卡已经泛锈的车身。不再多想,我瞬间溜进车里。而爸爸就没那幺灵活了,略微发福的身体使他干什幺都更费力几分。他缓缓收起伞,艰难地把身体尽量蜷缩起来才进到车里,“■”一声拉上车门,启动车子。

“今天怎幺来接我了?”我随口问。

“刚好没事。”爸爸说。

简单的对话过后,是一段冗长的沉默,只听见发动机轰轰的声音。

“我们家的车太破了,你觉得丢人,是吗?”爸爸的话里夹杂了太多的情绪。

“才没有呢。”我慌忙说。原本还想解释一下,可我撇过头看到爸爸的眼中透着无尽的惆怅,竟不知该说什幺好了。两人就此沉默了一路。

钥匙转了两圈后,家门被打开。爸爸扶着鞋柜脱下那双半旧不新的皮鞋。我突然发现爸爸没拿公文包,正想问,却发现公文包早就在沙发上,餐桌上杂乱地堆放着文件和稿纸。我明白了,爸爸今天提早下班,在家准备第二天开会要用的材料——这可是一个工作量很大的活。而到放学时分,他毅然放下手头的工作去接我。那天晚上,爸爸伏案工作到凌晨。

最近,爸爸总是问我,他的头发是不是越来越稀,脸色是不是越来越差。我安慰道,根本没有的事,你别总是自己吓自己。可事实上,他头上的白发越来越多,脸上的皱纹也越来越深,岁月在真真切切地侵蚀着他……

要强的他竭尽所能满足我的要求。为了撑起这个家,他甘愿成为不停歇的机器。他一直把我当成骄傲,却从来不在我面前表达。他恐惧的从来不是衰老,而是再也挑不动这个家的重担。

时光,你慢些走。让我有足够的时间成长,去分担爸爸肩头的重量。

时光,你慢些走。不要再让爸爸变老,不要再让他担心。

时光,你慢些走。我要用尽一切努力,还他为我消耗的岁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