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姚雨

从小,我的写作能力就受到所有语文老师的夸赞。初中毕业那年,我第一次以“封面推荐”形式在作文杂志上发表文章,成了学校里小有名气的“红人”。奇怪的是,即便如此,我也没想过未来要读中文系、当作家,把爱好发展成职业。一方面是我的性格过于乖顺,驱使我听从了父母的劝诫:写作这条路不好走,未来找工作也不一定好找……另一方面,很多同学问我为什幺不坚持文学,我反而被激发了斗志:大家都觉得我差不多被定型了,那我偏要出乎你们的意料,把理科学好,做一份跟写作毫不搭边的工作!于是,高中文理分科的时候,我毫不犹豫地选择了理科,只为大学填志愿的时候有更多不一样的选择。

事实就是……我在理科班里过得水深火热。

高考出分,我比一本线高了不到20分。班主任推荐我填报南京师范大学,南师大在浙江的录取线不算太高,还是一所211大学。他还给了我一个十分有用的建议:专业不理想也不要紧,大学里还有机会转专业。

就这样,我挨着边被南师大录取,进入了一个想都没想过的专业:机械工程及自动化。

哈,梦想实现了!果然跟写作毫不搭边!不愧是我!

一入学,我就抱着一种惩罚自己的心态,要求自己好好学习,努力实现“转专业”的理想。南师大的中文系、新闻系在全国排名都十分靠前,入学后,我不是没有心动过——要不就努力转文学院吧?既然喜欢,也没必要刻意回避嘛!但思来想去,我还是说服了自己。一来,为了择业考虑,也为了不浪费理科背景,还是去争取一下热门的经济金融专业吧;二来,其实文学院也不负责培养作家,更注重文学研究。

我为此常常感慨,自己真是个很现实的人啊。

就这样,我选定了商学院为目标,开启了无比充实的大一之旅。当时,南师大的工科院系集中在一个独立的小校区里,只有一栋综合教学大楼,礼堂、教室、广播台,所有配套都在里面。我清楚地记得,举办校园十佳歌手大赛的时候,一楼演播厅的歌声、欢呼声透墙而来,那时,我正在二楼自习室紧赶慢赶地做CAD制图作业,就为了挤出时间自学微观经济学。这种鲜明的对比让我有点难过,也让我更加坚定了要转系成功的信念。

大一暑假前夕,转专业结果公布,我以第五名的成绩被商学院录取。同时,我在原专业也拿到了一等奖学金。这个结果给了我极大的鼓舞:高考确实在很大程度上会影响人生,但这种影响并非“绝对”。如果专业不理想,我们可以转专业,也可以修双学位;如果本科不理想,还可以考研、读博。未来的路那幺长,总有补救、改善的办法,千万不要过早对自己、对环境失望。

本科毕业,我被保送至东南大学国民经济学专业。毕业后,也很自然地在金融行业找工作。虽然一直跟经济金融打交道,但一路走来,我却从未放弃写作和投稿。这份坚持除了帮我缓解学习的压力,更重要的是让我积累了作品素材,提升了写作技能。求职的时候,虽然面试的都是金融机构,但过往的发表履历总让我更容易获得面试官的关注。

凭借专业背景和写作优势,我进入一个省级金融单位,从事货币信贷政策研究,业余时间继续投稿。几年工作下来,我鲜明感受到写作带给我的巨大反哺——向领导汇报工作、提交方案,向下属单位传达精神时,一份完成度高的文字材料能让你事半功倍。反过来,通过工作的积累,我也获得了更多的发表机会,为好几个刊物写作财经科普文章,并在机缘巧合下,集结过往作品,出版了自己的第一本书。这些都让我的生活变得忙碌,也更加生机勃勃。

写作作为一项通用技能,其实不存在与学业、就业无法两全的烦恼。进入与文学毫不相干的行业历练,反而更能吸收新鲜的养分。对一个喜欢写作的人来说,经历过的一切都很难被浪费。就算走上经济学的道路,文学的微光依然会出其不意地向我闪烁。

讲一个经济学与文学的巧合。经济学上,马铃薯被称为“吉芬商品”,是因为19世纪爱尔兰大饥荒时,吉芬发现,穷人面对马铃薯涨价,需求量不降反升。后来我知道,这场着名的饥荒不仅引发了独特的经济事件,还创造了不朽的文学经典——勃朗特三姐妹也是这场饥荒的受害者,她们因为饥荒移民,随后写出了《简·爱》《呼啸山庄》:饥饿的简吃到了烧糊的粥,那滋味就像烂马铃薯;《呼啸山庄》的希斯克利夫被评论家称为“饥饿的代名词”,是爱尔兰大饥荒的文学形象……

2009年高考结束至今,我最大的感受就是,不要因为一次不成熟的选择、一场不满意的考试、一句别人的评价,就以为人生被定型了。路与路是相通的,未来的可能是无限的。上了大学,一边享受自由,一边更要把握丰富的机会,努力改善境况,不断提升自己;同时,试着培养一门相对通用的爱好或技能,作为将来择业的核心优势或重要辅助。如此一来,人生这条路,一定不会走得太落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