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妍芃

从古代的五音到如今的七律,不少名士人杰都对其钟爱有佳,偶有闲暇扶手弹来,怡情养心,更有甚者,以此作为治疗顽疾的好方子。

音乐是一种旋律,一种语言,一种心境,是欢乐、悲哀、忧郁、轻松、愤怒等情绪以声音形式的表现,它可以抵达人的心灵,拨动人的神经,可以让人停滞在一个美妙的世界里。

中医五行之五音疗疾

据说在古代,真正好的中医不仅会用针灸或中药治病,还会用音乐疗疾。一曲终了,病退人安。

中医的经典着作《黄帝内经》两千多年前就提出了“五音疗疾”的理论。《左传》中更说,音乐像药物一样有味道,可以使人百病不生,健康长寿。中国古代文献如《乐记》、《论语》、《说苑》、《琴赋》、《养生论》、《论衡》等,也都有大量的关于音乐与健康的论述。古代贵族宫廷配备乐队歌者,不纯为了娱乐,还有一项重要作用就是用音乐舒神静性、颐养身心。

在繁体字中,乐、药、疗三字同源,说明音乐与药物、治疗有天然的联系。音乐可以舒体悦心,流通气血,宣导经络,与药物治疗一样,对人体有调治的作用。中医心理学中,音乐可以感染、调理情绪,进而影响身体。在聆听中让曲调、情志、脏器共鸣互动,达到动荡血脉、通畅精神和心脉的作用。生理学上,当音乐振动与人体内的生理振动(心率、心律、呼吸、血压、脉搏等)相吻合时,就会产生生理共振、共鸣。这就是“五音疗疾”的身心基础。

古代的音乐和现在有所不同,只有五音——角、徵、宫、商、羽。这五个音阶分别被中国传统哲学赋予了五行的属性:木(角)、火(徵)、土(宫)、金(商)、水(羽)。这一点,恰恰被中医利用了。角为木音通于肝,徵为火音通于心,宫为土音通于脾,商为金音通于肺,羽为水音通于肾。发牙音(角)可震荡肝脏以护肝,发舌音(徵)可震荡心脏以养心,发喉音(宫)可震荡脾脏以健脾,发齿音(商)可震荡肺脏以清肺,发唇音(羽)可震荡肾脏以强肾。这说明古代五音与五脏、五行有密切的对应关系。中国音乐追求的清、静、淡、远的意境,与中医学提倡顺应自然、恬惔虚无的法则如出一辙。

春秋战国时期已经开始以音乐作为养生、怡情的手段,并逐渐发展成以音乐作为诊病、治病的一种手段。“五脏有声,声各有音”;“天有五音,人有五脏;天有六律,人有六腑”。由于五音能够配属于不同的脏腑,脏腑的机能状态也能通过五音、五声表现出来,所以根据每个人自身的身体结构不同,五脏的差异,配合不同的音乐,就可以使五音防病、养身。当然,古代的医者并不是用某个音去调理某个脏器,而是运用五行原理,使它们相生、相克,又相互制约,五音搭配组合,适当突出某一种音来调和身体。

此外,音乐也有归经、升降浮沉、寒热温凉,具有中草药的各种特性。而且音乐需要炮制,同样的乐曲,可以使用不同的配器、节奏、力度、和声等,彼此配伍,如同中药处方中有君臣佐使的区别一样。用音乐治疗,亦有正治、反治。让情绪兴奋者听平和忧伤的乐曲,是最常用的方法;还可以使乐曲与情绪同步,帮听者宣泄过多的不良情绪,例如用如泣如诉的乐曲带走悲伤、以快节奏的音乐发泄过度兴奋的情绪等。

古典乐器之修身养性

古琴

唐代琴家薛易简所着《琴谱》中说:“琴之为乐,可以观风教,可以摄心魂,可以辨喜怒,可以悦情思,可以静神虑,可以壮胆勇,可以绝尘俗,可以格鬼神,此琴之善者也。”东汉文学家蔡邕所着的《琴操》也指出:“昔伏羲氏之作琴,所以御邪辟,防心淫,修身理性,反其天真也。”概括起来就是说古琴对人的精神产生影响,可以修身养性。

汉代民俗着作《风俗通义》提到:“雅琴者,乐之统也,与八音并行。然君子所常御者,琴最亲密,不离于身,非必陈设于宗庙乡党,非若钟鼓罗列于虞悬也,虽在穷阁陋巷,深山幽谷,犹不失琴。以为琴之大小得中而声音和,大声不喧哗而流漫,小声不湮灭而不闻,适足以和人意气,感人善心。故琴之为言禁也,雅之为言正也,言君子守正以自禁也。”令人感觉琴声非常奇妙,音至高处而从不扰人,不令人心烦;音至微处虽细如蚊蚋,却仍历历如绘,不会湮没不闻。

近代琴家杨宗稷在着名的《琴学丛书》中指出:“琴学有修身养性之用,道也,非艺也。”

在“非典”时期,着名古琴家李祥霆先生的唱片曾被作为“医保用品”用于医护人员。这些音乐对缓解焦虑、抑郁等不良情绪都起到了积极作用。

人们渴望着内心的平静,渴望在紧张繁忙的工作之外,在这个喧嚣的尘世找到一处安心的净土。任何一种艺术都能缓解人们的压力,但优秀雅致的古琴所表现的音乐更丰富、更细微、更深入、更有力量。而这正是古琴可以实现的静心与养生的一大优势。

琵琶

作为中国具有代表性的民乐器,琵琶优美的旋律让人心旷神怡,烦恼的情绪不觉烟消云散。唐代诗人白居易的名作,《琵琶行》将自己被贬谪郁结在心中的痛苦借着音乐而表达出来,弹琵琶的人悲戚叙说往事,听琵琶的“江州司马青衫湿”,都吐露出胸中的沉怨结气,消减了耿耿于怀的块垒。

箫,外观精致,声音优美而独具风格,常用于独奏和琴箫合奏,是古代文人雅士、方术武修者操练和随身携带的乐器和武器,也是宫廷和皇室里常用的主要乐器之一,为皇帝和妃嫔所喜爱。张良、唐玄宗、李龟年、才女蔡文姬等,就曾是一代吹箫大家。杜甫听了丝管后,赞叹说:“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能得几回闻”;孔子听了韶乐,竟三日不知肉味;“伯牙弹琴非流泪,张良吹箫退楚兵”。箫声令人心荡神驰,忘记了人间恩怨情仇,全身心进入尽美尽善的境界,使肌肉和神经得到极大的放松和调节,从而精神愉快。

二胡

在长寿的老人中,多有爱好拉二胡的。艺术大师齐白石年过耄耋,仍然边拉边唱。常拉二胡是很好的有氧运动,具有祛病健身、延年益寿的功能。

古代名士之音乐养生

司马迁

西汉史学家司马迁的《史记·乐书》记载:“音乐者,所以动荡血脉,通流精神而和正心也。”就是说音乐可以调理精神血脉,使心纯正,故“乐行而伦清,耳目聪明,血气平和”。文学家苏轼、诗人白居易、李白等都懂点音乐,并常借琴吟诗抒怀,排遣苦闷。虽然他们都遭遇过很多挫折,但他们都得以高寿,这一方面取决于他们自身的文化修养,同时音乐的作用也不可忽视。

欧阳修

北宋大文豪欧阳修就曾在他的《欧阳文忠公集》中写道:他曾因忧伤政事,形体消瘦,屡进药物无效。后来,其友人孙道滋以“宫声数引”治愈了“幽优之疾”。欧阳修深有感触地说:“用药不如用乐矣。”

周敦颐

北宋思想家周敦颐也对音乐养生提出了“淡和”思想,他说:“故乐声淡而不伤,和而不淫,入其耳,感其心,莫不淡且和焉。淡则欲心平,和则躁心释。”这里明确提出要以“淡乐”、“和乐”平心和释躁,这个主张对后来的养生这都产生不少影响。

张子和

音乐养生虽有史可鉴,但真正形成医学理论却在金元以后。金元时期,四大家之一的张子和也善用音乐治病,其医学着作《儒门事亲》中载“以针下之时便杂舞,忽笛鼓应之,以治人之忧而心痛者”,意思是在治疗悲伤过度的患者时,请艺人跳舞歌唱来配合药物治疗;扎针时,找些善于奏乐的人吹笛鼓琴,伴以歌唱,以转移患者的注意力。他还提出“好药者,与之笙笛”,提倡学习乐器,以提高音乐素养来冲淡疾病的痛苦。

张景岳

至明清时期,音乐疗法得到了进一步的发展,对音乐治病的机理研究有了进一步的认识。明代杰出医学家张景岳对音乐疗法推崇备至,并对其治病机制研究颇深,他在《类经附翼》中对音乐疗法有专篇《律原》进行论述,提出音乐“可以通天地而合神明”。

明代医家龚居中提出“歌咏可以养性情。”清代膏药专家吴师机尤其重视音乐疗法的作用。他在《理论骈文》中赞曰:“七情之为病也,看花解闷,听曲消愁,有胜于服药者矣。” 医家徐迪、万全、张潮均有关于音乐疗疾病例的记载。清代医书《医宗金鉴》更进一步深入地将如何发五音、五音的特点与治病的机理作了详细的描述。

不良乐律之“邪音”致病

在古时候,人们就已经认识到音乐并非只有保健疗效,不良乐律也会导致人体罹患疾病。例如先秦政治学家苟子就曾明确反对“姚冶以险”的“邪音”。

《论衡·纪妖篇》中记载了师旷(晋国着名音乐家)鼓琴的故事:“师旷不得已而鼓之,一奏之,有云从西北起;再奏之,风至,大雨随之,裂帷幕,破俎豆,堕廊瓦,坐者散走。平公恐惧,伏于廊室。晋国大旱,赤地三年。平公之身遂癃病”。讲的是师旷不得已而弹奏清角曲。奏第一遍清角曲,有乌云从西北方升起;奏第二遍清角曲,暴风刮来,大雨随风而降,帷幕被撕裂,俎、豆礼器被打破,廊房上的瓦都吹落下来,在座的人都逃散了。平公很害怕,仆伏在廊室之间。后来,平公的身体害了手脚麻痹病。所以说古人相信音乐养生,但认为音乐要适当选取,才能起到治疗保健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