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屏

这次带着孩子辗转长途飞行,我身体有些不适,孩子们都有不同程度的感冒,旁边的乘客,是位极有绅士气质的男人,全程对我们照顾有加,那种表现既不是殷勤,也不是搭讪,而是一种极有分寸感的关照。

带孩子出行难免会有各种吵闹和需求,他每次总是不厌其烦地给我们让座、递东西、拿消毒纸巾、借用毯子,每次总是满脸真诚地微笑,看不出任何敷衍或不耐烦,没有让人觉得不安。我家孩子身体不适呕吐时,他立刻从包里掏出湿纸巾帮忙处理,然后摁铃叫空乘过来,一边帮忙清理座椅,一边安抚孩子。做得自然又从容,仿佛彼此不是初次邂逅的陌生人而是相识已久的朋友。后来和他聊了起来,得知他叫Kerwin,关于他从小的家教、性情、待人的态度,很多值得反思的地方。

一、尊重女人,树立性别意识

上飞机后,找座位、放行李,一通忙碌,第一眼看到Kerwin时,他就在帮助别人把行李放到头顶机舱上,待我们坐好时,发现脱下的大衣和一些装零食的包包之类已被他归放得有序整齐。Kerwin说他从小就被父母教导男人就该照顾女人。

他家有六个孩子,四个姐姐和一个弟弟,姐弟们在一起长大,争吵、打架是难免的,但是父母从来没有说过“他是弟弟,姐姐要照顾弟弟。”或者“你们让着弟弟一下”之类的话,不管是争夺一个玩具,一块饼干还是一张桌子,爸妈都是这样对他和弟弟说:“你们是男人,男人要照顾女人。”“不要和女人们争抢东西。”

在院子里修剪草木或者铲雪自然是男人们的事情,而有时在厨房里烤披萨、烘薄饼,爸妈也会让他和弟弟帮忙,因为女人们生来不是干重活的。而且爸妈还会告诉他们:“能为女士服务是男人的荣幸。”从小树立严格的性别意识,一家人的关系,不仅仅是姐弟和父母,而是男人和女人。妈妈招呼他们的时候总是:“我亲爱的Gentlemen”或者“我的ladies。”

Kerwin记得很小的时候,他帮妈妈干活,每次妈妈表达感谢时都会说:“你是个男子汉。”有一次妈妈车子坏了,他帮妈妈提着一堆购物袋回家,当时他还比妈妈多提了一个,邻居看到了问妈妈怎幺让这幺小的孩子提那幺重的东西,自己反倒不提,妈妈坦然地说:“这是他作为一个男人的荣幸。” Kerwin记得特别清楚,当时觉得自己一下子长大了。

现代社会很多国家,女人享有和男人一样的权利,工作、生活方方面面都不受限,这是一种进步。但是,伴随着的另一个现象是女人变得不再像女人,她们强势、凌厉,看起来无所不能,很多时候也失却自己作为女性本身的一些职责与义务。

不屑于做些家务小事,仿佛整天穿上香奈尔套装出门打天下才是成功与奋斗的意义,回到家点个外卖应付一餐或者请个钟点工是财力与物质富裕的象征。但反过来想,可能也是很多人成长的过程中未受到这样的尊重与教育有关。

美国很多学校从小孩子们就要学习家政课程,女生烹饪、缝纫,做蛋糕、烤甜饼,男生做木工、修理电器,不同的种类和行为也让他们意识到性别的分工与差异。Kerwin自己结婚生孩子后,有了两个女儿和一个儿子,也把性别教育看得很重,处理矛盾和问题时,不是谁年龄大谁年纪小,而是男人该怎幺做,女人该如何做。

女儿从学校带回一张A+的成绩单,他很高兴,但如果她学会做一个苹果派,他一样会真心赞赏。青春期的儿子总会和妈妈发生各种争执,Kerwin总会要求儿子道歉,不是因为一个是孩子一个是母亲,而是男人要变得更宽容大度,要学会原谅和理解女人,虽然这个女人是你妈妈。当然,这方面他也总是以身作责,有时和妻子争吵完,他总是想方设法哄她开心,立刻表达自己的诚意,他有一句口头禅就是:“有什幺关系呢?我是男人啊!”

世间很多矛盾与对抗,工作、情感、婚姻、人际,看似很复杂,其实一定程度上也是性别之间的冲突。最好的关系不是丈夫爱一个妻子,而是一个男人恩宠一个女人。

二、把细节坚持成教养

长途飞行总是无比劳累,但是,Kerwin似乎丝毫没有疲态,也不像很多乘客一样看电影、打游戏或者听歌、睡觉。他喝咖啡,在电脑上办公,全神贯注地工作,隔断时间闭目养神,然后问空姐要杯红酒,喝过红酒后,再安静地看书。看得出来是个很自律的男人。数十小时的飞行,在这幺小的空间里,各种不适,让人的姿态千奇百怪,无可厚非,我注意到Kerwin几乎全程端正地坐着,偶尔靠在椅背上休憩,从没有难看之相。

Kerwin记得小时候爸妈非常尊重他们,也几乎从不管束他们,但对很多生活的细节与习惯严厉要求,不遵守就会受到惩罚,有些甚至显得苛刻,可是长大后就会感谢这种教育。

比如那时他家规定,回家时一定要把衣物、帽子、书包和鞋子按照顺序挂在墙上、衣柜或者鞋柜上,每个人有固定的地方,但有时放学回来,Kerwin和姐弟们一窝峰地涌进家里,什幺都乱放一气,妈妈每次都要求他们重新放好,一遍一遍,每个书包都挂得整整齐齐,经过一段时间的训练大家就习惯了。

Kerwin还记得他第一次去一家公司面试时,最终脱颖而出是面试完后,只有他留下来把椅子摆放整齐、会议室打扫干净,把没用的文件丢进碎纸机再离开,后来,面试他的部门主管说,注意到他的鞋子非常干净、一尘不染,每一天都手洗衬衫,并且熨烫整齐再穿上。

还有一个有意思的现象,他家没有沙发,因为爸爸觉得大家躺在沙发上的样子很不好看,蜷缩成一团,东倒西歪,所以他们在家里通常都是站着说话,或者盘腿坐着看书。很多事情,Kerwin觉得就是细节,而细节是一种习惯,源自父母和家庭,并且最终形成一种教养。

每一顿飞机餐送过来,Kerwin都挺直背,坐得整整齐齐,在面前划个十字架,闭着眼做祈祷,把所有的食物都吃得干干净净,然后用毛巾擦干净嘴巴。

Kerwin说从小他妈妈就让他在自己的BB椅上坐着吃饭,如果哭闹就不让吃了。即使只是一套宝宝餐具,也会摆放得十分庄重。有桌布、餐垫、杯碟、刀叉、盘子,旁边还会有烛台和鲜花装饰,有时只是吃一碗土豆泥。认真而专注地吃饭,并且感恩这一切。那时爸妈经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是:“爱吃的孩子运气不会太差。”

餐桌的吃相,是很多爸妈忽略的一种行为与习惯,但那种教养是骨子里的。

三、让赞美成为一种习惯

在飞行的十几个小时里,我发现Kerwin不停地赞美别人,这种赞美发自内心。学会赞美别人是他家里一项很重要的功课。

小时候,每天晚上睡觉前,爸妈会把他们姐弟几个叫到livingroom里聊聊一天发生的事情。爸妈会讲讲他们的工作,让孩子们描述在学校发生的事情。

Kerwin说在那盏璀璨的水晶吊灯下,全是世间的美好。但是,并非爸妈的生活里没有难堪或者责难,而是他们学会不一样的看待。比如,今天因为同事没有完成自己的份内工作而影响进度,大家陪着加了四个小时的班,但爸爸说:“就因为这幺晚,我才看到回家路上那座漂亮的挂满灯饰的大桥,像圣诞夜来临,而且我还买到了最好吃的烤牛排,居然不用排队。”

有次Kerwin被同学打伤了眼睛,妈妈安慰他:“你同学可能是个非常不错的垒手。”爸妈一直培养Kerwin和姐弟们去理解和接纳别人。有时候他们在饭桌上或者后院草坪上,会玩一个家庭游戏,就是每个人试着把一件糟糕的事情表述得很美好。比如他们躺着晒太阳时,被拉了一坨鸟屎在头上。姐姐说:“它在提醒我,这个发型该去剪剪了。”弟弟会说:“我敢保证这是今年春天的第一个鸟便,散发着青草的香味。”爸爸庆幸道:“没有拉在我的嘴巴上。”

长大后和别人交往,学习、工作,Kerwin发现自己不费吹灰之力就能获得别人的认同和喜爱,大学时期他是社团的领导成员,很多女生喜欢他。并不是他有多优秀和帅气,而是他一直真心地看到别人的优势和潜力。生活每天都有不同的事情发生,但是,真正影响我们的心情和状态的是自己看待这些事情的态度和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