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 红 小 明

我和前夫的分离纯粹是因年轻气盛

13年前,我和同单位的大伟结婚。当时我是市百货公司的会计,大伟搞供销,我们夫唱妇随,有了女儿后,日子过得更快乐。不久,大伟失业了。他一时找不到合适的事情做,我们的心情都糟透了,成天也不给对方一个好脸色。第二年,大伟尝试着自己做生意,结果亏得厉害。这样,我们的分歧多起来。我说他无能无才,他说我无理取闹。我们的矛盾开始升级,一气之下真的去办了离婚手续。当我拿到那个蓝本子,豁然间感觉一阵辛酸:从结婚到争吵再到离婚,仿佛是昨天刚刚发生的事情!我看到大伟眼里涌动着泪花,而我也越来越伤感,我们望着对方,似乎有很多话要说,但最终谁也没开口。我们分明都对当初的草率有了悔意,可惜的是,我们谁也没有勇气说出来,仿佛那样就在对方面前矮了一大截,只能让虚伪掩盖着我们彼此内心的哀伤。

情人节时分,我和他不慎跌落了那束玫瑰

一年之后,大伟经商成功,他很快就结婚了。我的心在那段日子里沉到了谷底,悔恨自己不该在他最困难的时候离开他。我变得郁郁寡欢,犹豫不决,和以前简直判若两人。

不久,熟人陆续为我介绍对象,我看中了在物资局工作的周阳。他29岁,未婚,这也是我选中他的一个重要原因(我们婚后可以再生育一个孩子)。

几天后正式约会,恰巧赶上情人节。那天傍晚时分,周阳特地买了一大束玫瑰,早早地等在那里。见我来了,他惊喜地奔上来,径直将玫瑰递给我说:“送给你的!喜欢吗?”我朝他点头,伸出手来,又突然想起先要将身上挺重的背包卸下,那里面有我刚为女儿买的米粉。毛手毛脚中,玫瑰掉了地,我急忙去接,已经来不及。周阳尴尬地笑笑,说着:“没什幺!没什幺!”捡起玫瑰来,又郑重地递给我,我小心翼翼地捧着,心中却涌动着一丝不安。

还好,我们都很快进入了角色。周阳坦言自己从未与女孩子真正接触过,他对我的第一印象就是我的贤淑。我的心沸腾着,大伟从前那一双忧虑愤怒的眼睛在我脑海中呈现开来。我将头低得深深的。他讨好地说他其实很喜欢小孩子,尤其是小女孩!说着就抓紧了我的双手,我感觉他的手心滚烫滚烫的。

星期天,母亲不在,周阳来到我家。迟疑了一会儿,他终于冲上来抱住我,激烈地吻着,我的身体也不禁一阵颤抖。可突然响起了敲门声,女儿回来了。那一刻,我们的激情迅速消退,周阳难堪地坐到一旁,找本书翻着。女儿见我这幺久才开门,一双大眼睛诧异地望着我,又疑惑地看看周阳,弄得他怪不好意思的。

晚饭后,周阳还是没有走的意思,女儿不高兴了,她分明对这个外来客有了敌意,一个劲地问他:“你怎幺还不走?”周阳好不尴尬,他将眼光投向我,希望我能为他解围。我抚摸着女儿的头,哄她说:“叔叔今晚要和妈妈谈点事情,你到隔壁的小床上睡好吗?”谁知女儿说什幺也不肯,又哭又闹的,我生气了,拿鸡毛掸子打了她一下,这下女儿哭得更凶了,像只受伤的小鸟,大眼睛里满是恐惧,我心里也滴血不止。自我和大伟离婚以来,我还是第一次打她啊!

周阳悻悻地走了。第二天,大伟和妻子一道来看女儿,我一见他们心里就酸酸的,一个人在厨房里不声不响地忙着。女儿立刻向爸爸哭诉我打了她。恰在这时,周阳来了。女儿立即指着他一个劲地对大伟说:“就是他!在我家里赖着不走!”周阳闻言惶恐不已。我真是要多难堪有多难堪。好半天,周阳红着脸默默地退出去。倒是大伟在后面追着喊了几句,他也没有回头。从此,我不敢再去找周阳,他也没找过我。几天后,传出他恋爱的消息,以后就听说他结婚了。

我的女儿和工程师的儿子水火不容

不久以后,我调到一所小学任教。换了一个新的工作环境,我许久以来十分低落的心情总算好多了。大伟依然隔三岔五地来看女儿。每当他来的时候,女儿总是很高兴,一手拉着我,一手拉着他,宛如一家三口。大伟没来,她总是扳着手指头算爸爸什幺时候又该来了。每次看到这种情景,我的心里总会涌起无尽的伤感。大伟说他妻子快生产了,劝我也该成个家了,走的时候还不忘对我道一声珍重。

一次偶然的机会,我和工程院的李简相识。他几年前离婚,一个10岁的儿子在我们学校上学。李简成熟又不失风趣,给我留下了很好的印象。我们彼此尊重,很快就到了谈论实质性内容的地步。由于有过失败的教训,这次我和大伟通了气,那段时间女儿就一直住在他那里。那晚李简敲开我的房门,见到我正在备课,就轻轻地走过来,帮我整理书本。我见他将书本归类得整整齐齐,一股幸福立即将我包围,我们深情地拥吻着。突然,李简的手机响了,是他儿子打来的。李简眉间顿时掠过一些愁苦,接着就哄儿子,说马上就回去,但他儿子却在电话里哭起来。李简只得对我说抱歉,沮丧地回去。

几天以后我们还是开始商议婚后的实际内容。我说我有我的女儿,你有你的儿子,他们又在同一所学校读书,他们一定会好好相处;志趣相投的我们结婚后应该是很幸福的,特别是他的儿子,年初我还教过他一段时间,他很活泼,跟我很亲。

我们四个人终于在饭店见面了,两个孩子很快就玩儿在一起。令我们都没有想到的是,当他们慢慢明白了是怎幺一回事时,他们的脸突然晴转多云。李简慌了,问儿子:“阿姨不能做你的新妈妈吗?”他儿子麻木地望着他不做声,李简只好转头动情地问我女儿:“我可以做你的新爸爸吗?”他这一表态立即惹恼了他儿子,小家伙霍地从椅子上跳下,气呼呼地拽住李简说:“我不再要什幺新妈妈了!我只要那个天天来看我的妈妈!阿姨本来就是我的老师,这事传出去,人家肯定会笑话我!”我的女儿也不甘示弱,一把拽住我直往外拖,嗓门比他的还高:“想要做我的哥哥,你臭美!我爸爸对我可好了!我才不愿意去你们家!”最后,李简动手打了儿子。这次聚会不欢而散。

我想不通两个本来很要好的孩子为什幺反对我们两个大人的事情。女儿噘着嘴抹着泪,说出自己的小算盘:我要是和李简结婚,她肯定会很没有“面子”,同学们一定会取笑她。任我磨破了嘴皮她也不松口。那边,李简和我一样,也未能说服他那倔强的儿子。后来令我们都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他儿子在学校里突然动手打了我女儿,我当时气愤地跟李简说了,他气急败坏地赶来,揪住儿子,一定要他向我们认错,不料他儿子非但不听,还一个劲地辱骂我们。李简气愤之下,狠狠地打了儿子一耳光,小家伙哭喊着找来了他的妈妈。

至此,我和李简心底最后一丝希望也破灭了。最后一次见面,我们都紧紧地拉住对方的手,任泪水默默地流淌。我开始对自己的未来一片迷茫:茫茫人海中,哪里才是我的归宿?

博士生的试婚计划让我更加狼狈

女儿又长高了一些,她总算明白了我终归是要为她找一个爸爸的道理,也知道以往我的婚姻未能成功,在很大的程度上是因为她的缘故。她开始听我的话,并用行动默默支持着我。那段日子,我们母女俩关系很默契。

2002年,我开始为自己征婚,在一大堆的来信中,我挑中了一位在本市的博士生。他叫张维,已经38岁,未婚,老家在农村,现在一家合资企业工作,拿着很高的薪水,有住房。他在信中诚恳地写道:很羡慕你是一名优秀的人民教师,如果有缘分,我愿意呵护你们母女一生……

接触后,我们彼此印象都不错。第二次见面,张维就说我是他理想中的“贤妻良母”。我不禁有些娇羞地低下头。他坦诚地对我说,试婚很适合我们目前的这种情况,只要我们两个人都对婚姻抱着认真忠诚的态度,我们试着交往就不会有什幺不妥!我感动于他的直率,心想说不定能和他顺利地发展下去,况且张维的条件是应征者中最好的。见我默认,张维顿时大喜过望,将他的试婚计划和盘托出。

两天后的傍晚,我和女儿心情复杂地搬到了张维居所里。张维忙着为我们收拾房间,看着他忙得大汗淋漓、热情又亲切的脸,女儿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见此情景,我心里终于有了不少的安慰。

夜晚来临,张维热烈地拥吻我,我也激情高涨。不料张维突然压抑着冲动,友善地笑着对我说:“我是尊重你的!没有正式结婚,我是不会伤害你的。”我感激地朝他点头。

我们三个从此就真的宛若一家人,整天有说有笑,“家庭”气氛十分融洽。前夫大伟也特地赶来祝贺,两个大男人的手紧紧地握在一起。愉快的晚餐后,我送大伟一家出门,大伟不放心地问我:“你们登记了吧?”我摇头。“为什幺啊?你想过没有,你已经快四十岁了!”我自然知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的道理,看到他关切焦急的眼睛,我心里也晃过一些不安。

相处的日子里,我看到了张维对未来美好的憧憬,也看到了他藏在内心的懦弱,但我还是对他充满了信心。张维一如既往地关心我们,但就是不提正式登记的事。又过了一个月,我忍不住了,郑重地问他:“我们可以登记了吧?”张维沉默了一会,终于说:“等我们一道去拜望我乡下的父母就登记!”那一刻,十年来埋在我心底的阴影和忧郁一下子消失得无影无踪。我终于找到了归宿。

转了几道车,我们终于到了张维的老家。两位老人一见到我就高兴得合不拢嘴。想不到他们一听我已经有一个十几岁的女儿,脸色顿时变了。张维一下子慌了手脚,朝我直努嘴。许久,张维终于垂头丧气地从母亲房里出来,拉住我的手想说什幺,那明亮的镜片后面是一双毫无神采的眼睛。我急了,正要开口问他,他的老父亲严肃地对我说:“我们培养张维成材不容易啊!我们不想他一生的幸福就这样毁了!你是一个离婚了的女人,还带着那幺大的女儿,张维若娶了你,我们这老脸还往哪里搁啊……”后面的话我已经听不清了,只听见自己心碎的声音。我不能也无法和他们辩解,只有将最后一丝希望寄托在张维身上,但他的头却越来越低。

我们狼狈地逃了回来。我泪流满面抓住早已失魂落魄的心上人,拼命地问他:“我们都快四十了,难道自己的婚姻大事还受别人控制!你以前的那些承诺哪里去了!”张维无奈地摇头,哽咽着说:“我对不起你!我不配得到你的爱……”看着他绝望的眼睛,我心如刀绞。

就在这天晚上,我发疯似的将大伟叫来,一口气将自己十年来心中的哀怨全部倾吐出来:假如一切从头重来,我的婚姻一定不会是这个样子!大伟只有静静地听我哭诉,他也帮不了我。我明白,谁都帮不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