佘梅溪

摘要:消费经济社会中,文学不可避免的走向了商品化,商品化是文学异化的重要因素。鲍德里亚《消费社会》对研究文学异化提供了一定的视角,文学从最初审美的存在异化为对虚假幸福的复制、对残酷现实的利用、对时尚化发展的追求。资本逻辑控制下的文学,紧紧围绕着资本增值目的,进行对虚假消费的营造。

关键词:消费社会;文学;异化

一、虚假幸福的复制

文学作为美的一种存在形式,满足人类的审美需求。审美不是简单地对美好事物的表达,美存在于真实之中,无论是对美好生活的勾勒还是对残酷现实的揭露,只要其扎根于实际的现实之中,它都内涵着人类生命的张力。在优秀的文学作品中自有人类对美的向往,对生命诗意的追求。

在消费社会中文学不再是单纯的人类精神产物,它具备了商品的属性,进入流通领域,一旦文学成为商品,就需要适应资本的发展逻辑。为迎合消费社会环境中人们日益增长的欲望,提升自身的受欢迎程度,文学的诗意追求异化为对虚假幸福的复制,在思想领域充当一种骗术。

商品化的文学颠覆历史的逻辑,自构逻辑体系,极力渲染看似真实的虚假幸福,以牟取读者的追捧。为消除读者的疑虑,创作者竭尽全力细化描写,用繁杂的细枝末节弥补逻辑的漏洞。快消费时代降低了读者的内容辨识能力,细枝末节的真实构造了真实的虚假,短短时间内读者难以观望到商品文学的本质,沉醉流连于书中描写的幸福场景,逆袭人生,并幻想自己就是书中上帝的宠儿。正如商场中展示各色物品的玻璃橱窗一般,商品化文学使人在阅读中产生自身可以获得拥有现实幸福权利的错觉,视文学中虚构场景为本应属于他们的存在,在自以为是的理所当然中忽视了真正的历史发展。“读者梦想着一个集团,他通过阅读来抽象地完成对它的参与:这是一种不真实的、众多的关系,这本身就是“大众”传播的效应。”“阅读深刻承载着的实质——那便是承认、联络及虚构参与的价值。”读者成为文学异化的推波助澜者,同时创作者也在虚假幸福的构造工程中享受到虚假的造物主特权。读者仅需要花费少量货币,即可在读物中获得幸福的快感,作者只需天马行空,放大并用幻想填满空虚的欲望就可以实现幸福与金钱的双赢。如此高性价比的幸福感获取方式,促进了人们对商品化文学的需求,也加快了文学的进一步异化。他们倾尽所有按照文学中的资本逻辑为资本主义体系贡献着自己,以为这个时代为自己提供了尽可能丰富的实现幸福的可能,在资本的操控中为资本说话,并将幸福的失败归咎于自身。虚假幸福终究是虚假,幻想泡沫的的破碎终究无法避免,当人们发觉生活残忍现实时,异化的文学也早已做好应对这一系列变故的准备。

二、残忍现实的工具化

“消费社会的特点:在空洞地、大量地了解符号的基础上,否定真相。”文学作为文字符号的构建品,也难逃与真相背离的命运。文学创作的内容对真相的否定不单单体现于对虚假幸福的构造上,而且体现在对残忍现实的工具化。残忍现实的工具化弥补了虚假幸福的单一存在,使商品化文学所创造的世界更具全面性。

好奇心创造消费,生活在物质充足的人们更容易被新奇的事件所吸引,他们需要具有冲击性的精神刺激,以满足浮躁充斥下的内心空虚。即使他们也可能知道这种造成刺激的内容并不是客观存在而是在消费社会中被生产出来的。但人们只相信他们所相信的事情,只看见他们想看见的存在,三人成虎,流言的力度难以想象。在消费社会中,文学内容的真假性并不是关注的重点,文学符号所表示的含义才是主要被关注的对象。文学将自身与现实的关系进行了颠倒,文学凌驾于现实之上,将现实视作自身发展的工具。文学充分利用自身的符号化的优势,对现实进行任性的改造。在创作内容上,异化文学作品往往青睐对残忍现实存在进行浮夸化,“消费生产力是由人们与现实生活、政治、历史、文化的好奇关系决定的,缺乏了解的尺度决定着消费的尺度。”文学通过对现实的浮夸式描述,增强了人们的好奇心,扩大了人们的消费尺度,也提升了自身的商业价值。

文学不再是现实革命的推动着,而成为唯利是图的逐利工具。对现实的追溯不是为了揭示现实,而是为了打造热点,博取眼球。网络时代,文学公众号风起云涌,粉丝量、关注量、转发量使文学价值数字化,快准狠成为抢占文学商机的关键,公众号经营者依据热点决定话题内容,在短时间内对消息进行搜集、归纳、分析、判定,但真相的呈现需要一个过程,高速的信息处理不可避免会出现误读。部分创作者为充分论证自身观点,将事实片面化解读以体现自身的高明之处。现实沦为工具,即使是真实的残酷也成为了符号化的儿戏,世界在符号观望审视。符号的存在拉开了人与现实的距离,这种不在场给了人们内心的安全感,同时这些通过技巧获得了真相担保证明的符号满足了人们的好奇。人们在不在场的观望中,在浮夸的描述中提高了自身的承受痛苦的能力,也弥合了虚假幸福破碎所造成的创伤,但这种弥合只是把伤口撕得更大,疼痛成为一种麻木,不合理成为一种合理。

三、文学时尚化

文学在虚假幸福与扭曲现实的双重构建中实现自身内容的完整性,但这种完整性是一种虚假的完整性。“它的生产方式决定了它和物质财富一样要屈从于“现实性”使命。”而“现实性使命”即上文反复强调的资本使命。

文学的时尚化循环。为了实现文学永续性的创造力,正如时尚界循环式的更新换代,在文学作品中“关系到作品意义的,是所有的含义都应该成为循环的。”文学成为一种时尚,循环使其生命之树常青。从文学内容上而言,文学创作者对文学话题进行分门别类的考察,依据流行热点进行创作,这方唱罢那方起,那方唱罢这方再起。技巧性的钻营多于实际的考察。文学奖制度是当代文化公用性循环的表现。文学在各类文学奖项的不断评定中,实现自身的定位的更新,不断吸引着新的消费读者。

文学的时尚化标签。不同的穿着打扮展现的是不同的时尚品味,象征着不同的社会地位。文学的消费在异化中也形成了自身的标签。在对文学作品的吸收学习中,这些“提高了文化修养的人和那些被设计出来的物品一样,能更好地融入社会和职业、更好地“与时代保持同步”、更具“兼容性。”文学作品在推动人在社会中兼容性的同时也意味着它对各层次规则的制定,对各类标签的标识。不同文学作品的消费意味着不同层次的人,文学作品的层次划分进一步推动了人们对文学作品的消费。人们需要在对不同文学的消费学习中证明自己所处的地位,正如人们对品牌的追求一样,文学也在实现自身的品牌化,人们消费的不是简单的精神产品,而是一种具有身份性的符码。

文学的大众化。时尚是一种潮流,潮流是一种大众化的表现。文学走向大众,但非所谓的服务群众的大众化,它不是以创造为人民喜闻乐见的作品为目标,其大众化建立于时尚化标签的基础之上。通过时尚化标签,文学实现了社会层面上对消费者的分门别类,文学消费成为不同阶层的表征。文学的时尚标签化是文学进一步资本化的表现,“每种社会关系都创造着个体的不足,因为任何拥有的东西都在与他人比较的时候被相对化了。”文学成为制造个体不足的工具,文学消费成为个体区别的标准,特权从经济上的不平等,转为知识、文化、责任和决心的结构、权力,从收入和消费领域向范围更广的社会领域过渡。在深化区别的同时,也进一步促进了不同阶级对文学作品的需求。为扩大大众的消费能力,创作者对优秀文学作品进行毁灭,有意制造哗众取宠的媚俗。虽然艺术自毁的过程也是艺术走向大众的过程,它从不该是精英化的存在,但毫无底线的自毁最终只会毁灭文学自身。文学从最初的精神财富沦陷为精神垃圾,它流行化、大众化,扭曲经典,制作仿品,但粗糙劣质,在实现大众化的同时也拉低了大众的审美。对媚俗的需求是社会流动性的功能,但这种文学的媚俗实现的是表面化的社会流动,底层阶级在享受媚俗中进一步拉大了自身与统治阶级的差距。

四、虚假消费的营造

无论是文学对虚假幸福的复制,对残酷现实的利用还是其自身的时尚化发展。其最终目的是实现资本的增值,完成对虚假消费的营造。

文学作品对虚假幸福进行描述复制,激起了人们对“美好生活”的向往,而这种“美好生活”往往表现得穷奢极欲,强调人的欲望,鼓励人的欲望,无论是物质上还是精神上都宣扬着浪费。浪费是实现资本增值的动力。在当今物质精神财富极大丰富的时代,只有浪费才能为资本性质生产提供出路。物品的价值通过浪费得到证实,“必需和多余之间具有重要意义的差别应该得到维系和表现,这就是各个层次的浪费所起的作用。”文学在宣扬浪费的过程中实现自身的价值。现实的有用性不再是评价各类事物价值的主要条件,现实的有用性只有得到资本的认可才具备其社会意义上的有用性,在消费社会,有用性直接等同于可浪费性,浪费主导着“极大丰富的心理以及社会和经济。”为了加速浪费,就必须制造破坏,制造死亡,“今天,生产的东西,并不是根据其使用价值或其可能的使用时间而存在,而是恰恰相反——根据其死亡。死亡的加速势必引起价格上涨速度的加快。”从文学本身而言,部分文学创作者娱乐文学,浮躁地批量化生产文学作品。文学沦为具备流水线特征的商品,相似的人物关系构造,相似的场景情节设定,套路化贯穿文学内容始终。即使偶有出彩,也不过是新瓶子里装旧酒。部分文学创作者只追求创作速度、追求创作数量而非具有关键性地位的创作质量。在这个信息爆炸的时代,大多数的丑闻只是暂时的娱乐性的存在,热点话题短时间膨胀又会迅速的灭亡,较大程度上降低了低水平创作的风险。同时文学运营平台,耗费宣传巨资,营造文学时尚的假象,让其屈从于时尚,加速死亡与更新。文学商品生产秩序得以维持就是建立在“以时尚的幌子蓄意使之陈旧的基础之上的”,是以“所有商品的灭绝、永久性的预有安排的“自杀”为代价的。”快速生产、快速死亡、快速再生产是消费社会内在的要求。

消费社会的快速变动,掩盖了诸多问题的本质。“体系向外伸展的内部运作的基本倾向——个人的或集体的“功能障碍性的”消费比“功能性”的消费快得多,体系实际上自己干扰自己。”假如不存在这样的干扰,资本将难以实现持续的增值,它需要不断的制造麻烦,不断的解决麻烦,来维持自身的存在,保全自身的价值。消费逻辑破坏着完整的一切,利用眼花缭乱的更新速度让人们应接不暇,难以观察到破碎的现状。高速运转的循环更新实现了碎片化世界的虚假弥合,也引发了普遍的不安全感,这种不安全感的产生加强了人们对符号的需求,对真实世界的排斥让他们得以安身立命。“消费在这个“感受”层面上,把对世界(现实的、社会的和历史的)最大范围的排斥竟变成了最大的安全系数。”文学对残酷现实的描述,就是要为人们构造了一个符号化的现实世界,人们在其中逐渐接受、认识这个现实的不合理的世界,并在符号的认知中习惯符号化的表达,在习惯符号化的表达中进行没有实质革命性的反抗,实现了消费社会所期望的结果即人们在行为上认可不合理的发生,并服从于不合理的规则。

参考文献:

[1](法)让·鲍德里亚,张一兵.刘成富,全志钢,译.消费社会[M].南京大学出版社,2014.

[2]《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1卷[M].人民出版社,2009.

(作者单位:江苏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