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小奎

摘要:作为我国四大名着之一的《西游记》,文中充满了作者的反道教思想,而此主题的产生,与作者所处的时代和人生际遇密切相关。基于此,本文详细分析了《西游记》的反道教思想。

关键词:《西游记》   反道教思想   原因

一、《西游记》作品思想简述

《西游记》作为我国古代着名的神魔小说,自问世以来,一直为人们所关注和重视。数百年来,它以神奇动人、光怪陆离的故事情节,深深地吸引着中外读者。然而,关于它的主题,历来众说纷纭,莫衷一是。《西游记》主题有二个:前一部分(即“大闹天宫”)是“歌颂农民起义”,后一部分(即“取经故事”)是“叛逆投降”。《西游记》整个故事告诉人们这样一个哲理:人的思想只有归于正道,才能达到理想的目标。但有些人认为:“该作品无‘自觉的主题或‘模糊的主题。”着名学者胡适之也认为它“至多不过是一部很有趣味的滑稽神话小说,并没有什幺微妙的意思,它至多有一点爱骂人的玩世主义,而不用深求”等。

然而,纵观全书,细细品味,又考以明代历史和作家生平,我们不难发现,它既非像人们所说的那样“起义”与“投降”,“模糊”或“无自觉”主题,又非无“什幺微妙的意思”,全书贯穿着一种宣扬宗教(佛教)的思想,同时也表现出对宗教(特别是道教)的揶揄和讽刺,有着较为鲜明的反道教思想,这种思想正是明代社会那个特定历史时代的产物。诚如鲁迅先生所说,吴承恩写《西游记》,其“讽刺揶揄则取当时世态”。

二、《西游记》中的反道教思想

在《西游记》中,作者对道士祸国殃民的罪恶行径进行了无情的揭露。在作者的笔下,没有一个道士是好的,有的以女色祸害帝王;有的谋害国君,篡夺王位,霸妻占子;有的佞道灭僧,胡作非为;有的残害国中小儿,用小儿的心肝作长寿的“药引”……

如小说第三十七回写乌鸡国国君信奉“钟南山”来的“全真”道士能“呼风唤雨,点石成金”,与之结为兄弟。“同寝食”两年,最终被道士推入井中,命丧黄泉,而道士夺了他的王位,占了他的妻儿。

又如第四十四回、第四十五回、第四十六回写车迟国国君笃信道士求雨、点金之术,三位大仙(虎力大仙、鹿力大仙、羊力大仙)在朝中享有特殊的待遇,他们“上殿不参王,下殿不辞主”,朝廷称他们为“国师兄长先生”,连国君见了他们都要“躬身相迎”。国君过于宠幸道士,国中2000名僧人,就有1500名死在道士手中。

再如小说第七十八回、第七十九回写比丘国国君贪恋女色,拜道士为“国丈”,由于宠幸女色,“不分昼夜,贪欢不已”,因此弄得“精神瘦倦,身体尪羸,饮食少进,命在须臾”,宫中太医用尽良方都无法医治。“国丈”献以“海外秘方”,说是能“益身”,只需“用着一千一百一十一个小儿的心肝”煎汤作“药引”,说是服后有“千年不老之功”。于是,国中遍搜孩童,并以鹅笼盛于门前,以供国君药用。

作者在揭露道士罪恶的同时,还对他们进行了无情的揶揄、讽刺和批判。如作品第四十四回写悟空、悟能、悟净兄弟三人夜食供果于三清殿。为求吃的“安稳”,先是把道教鼻祖元始天君、灵宝道君、太上老君(是为“三清”)的神像推下殿去,继而又将这三尊神像投入“五谷轮回之所”(茅坑)。其中,八戒的一段祷词最具揶揄讽刺意味:“三清,三清,我说你听:远方到此,惯灭妖精。欲享供养,无处安宁。借你座位,略略少停。你等坐久,也且暂下茅坑。你平日家受用无穷,做个清净道士,今日里不免享些秽物,也做个受臭气的天尊!”

从这可以看出,作者置道教鼻祖“天尊”于不顾,通过唐僧徒弟之手将他们推下了“茅坑”,可谓对道教蔑视至极,讽刺揶揄至极。

又如第四十五回中作者写道教信徒虎力大仙、鹿力大仙、羊力大仙三人为求“长生永寿”,误将前来偷食天尊面前供果的悟空等人当作“三清爷爷”显灵而求取“圣水金丹”,悟空等人大加嘲弄,结果三位道士食用了众人的“臊溺”(尿水),读后令人在鄙视道士昏聩无能的同时,也感到忍俊不禁。

作品中的道士为非作歹,除了有君王撑腰外,在官僚阶层还有着密切的关系网,他们是“官官相护”。

如作品第三十七回写道士与“官吏情熟——都城隍常与他会酒,海龙王尽与他有亲,东岳天齐是他的好朋友,十代阎罗是他的异兄弟”,他们害人,百姓“无门投告”,无处申冤。这情景,读来令人觉得似真似幻,又似幻似真,恰如清人陈士斌所云:“人无有不梦,无不知梦之幻,无不知世事如梦之幻。”

值得注意的是,作品第七十八回写唐僧师徒四人进入比丘国后,看到家家户户门口陈放着一个鹅笼,笼中装着一个男孩。他们先是诧异,待究问原委后,始知是为国君求取长生不老之药而备下的,他们要用这一千一百一十一个小孩的心肝去作“药引”。这惨绝人寰的罪恶行为,唬得唐僧“骨软筋麻,止不住腮边泪堕,忽失声叫道:“昏君!昏君!”这一迭声的叫骂,可谓怨恨至切,痛快淋漓,它骂出了作者与人们的心声。

三、《西游记》反道教思想出现的历史背景

文学艺术是社会生活在作家头脑中反映的产物,我国杰出的浪漫主义小说《西游记》也是这样。其作品中表现的反道教思想,正是明代社会现实生活和作家身世感慨在作品中的曲折反应。

据《明史》记载,明世宗嘉靖年间,人们十分崇奉道教,二十余年不事朝政,设坛建醮,为求长生不老而日事炼丹,并封以道士高官厚禄,凡善作青词者均擢高位。道士邵元节,自称能求雨雪,明世宗便赐给他玉带官服和金、玉、银、象印各一枚,每年给禄米一百石,赠田三十顷,还为他建真人府,拨给校尉四十人,供真人府洒扫之役。嘉靖十五年(1536年),世宗有了儿子,他认为是邵元节祷祀之功,加授邵元节礼部尚书,一品服俸,赐给白金、文绮、宝冠、法服、貂裘。元节死后,明世宗又宠爱另一个道士陶仲文,陶仲文在两年内便平步青云,被任为少保、礼部尚书,又兼少傅、特进、光禄大夫、柱国、兼支大学士俸,明世宗把一切可以加封的爵位荣誉都给了陶仲文。当时,吴承恩的同乡名宦李春芳,就是因为写得一手好青词,“大被帝眷”,最后成为一个“后补宰相”。另外,明世宗并未遵循道家的教条“清心寡欲”,而是广罗天下美女进宫,前后多次在民间选取美女,入宫者数千人之多,以供他淫乐之用。

更有甚者,明世宗为求长生不老,曾于嘉靖二十六年、三十一年、三十四年、四十二年四次大选,选进民间8岁至14岁的女孩1080人,笃信道士陶仲文的邪说,用来炼“先天丹铅”,以求食后长生不老。故明末王世贞在慨叹这段历史时咏道:“两角鸦青双结红,灵犀一点未曾通。自缘身作延年药,憔悴春风雨露中。”

明世宗崇奉道教,祸国殃民的丑恶行径引起了国人的不满,然朝中臣僚凡敢劝谏者,轻则下入大牢,重则当庭杖死。如《明史·世宗本纪》记载:“太仆卿杨最谏服丹药,予杖死。”户部主事海瑞为谏世宗,事先预备好棺木,以待谏后就死。他的奏疏最为恳切:“陛下谬谓长生可得,一意修玄,竭民脂膏,滥兴土木,二十余年不视朝,法纪驰矣……以猜疑诽谤戮辱臣下,人以为薄于君臣……吏贪官横,民不聊生,水旱无时,盗贼滋炽。如今百姓说:‘嘉者,家也,靖者,尽也。就是说,民穷财尽,靡有孑遗。”海瑞明确指出“陛下的过错多了,其大端在于斋醮”。然而,对于这样一位充满义胆忠心的直臣,同样没有逃脱问成死罪、打入狱中的厄运。

由于昏聩的明世宗拒谏,致使道士斋醮之风日炽。他们与奸臣严嵩勾结在一起,把持朝政,陷害忠良,弄得政治腐败,经济衰微,民不聊生,就连明世宗本人最终也死在道士为他练就的丹丸之下。难怪明人张翀在慨叹明世宗统治的这段历史时说:“祖宗二百年边防之计尽毁坏矣……祖宗二百年豢养之军尽耗弱矣……祖宗二百年培养之人才尽败坏矣。”这一幕幕惊人的史实,通过作家的神来之笔,借助神话故事的形式,在《西游记》中得到了再现。而这些神话故事和明代历史(特别是为朝四十五年的世宗王朝)又是何其相似。

吴承恩,字汝忠,号射阳山人,江苏淮安人。虽祖上曾做过训导、教谕一类的官员,然至其父吴锐已经沦落为一个“经营彩缕文毂”为生,同时又备受时人欺凌的小商人,吴承恩的童年也因此被人讥为“痴人家儿”。然而,吴承恩自幼聪明,能勤于学习,少年时代就“以文章鸣于淮”。与历代的众多文人一样,吴承恩从小就怀有“匡治天下”的宏愿,却生不逢时;明代社会的黑暗现实(不重人才重道士)逼得他“屡困场屋”,仕途阻塞,几乎是以一领青衿终老。帝王的昏庸、斋醮的猖獗、民生的凋敝、童年的耻辱及仕途的坎坷……这一切都盘旋在作者的心头。然而,他不能像杨最、刘魁、海瑞、张翀那样,能在明世宗面前慷慨陈词,迫于自我卑微的布衣身份及对文字狱的回避,他只有将满腔的幽愤,借助《西游记》中的神魔故事,采用“曲笔”的方式发泄出来。通过作品中的人物的“嬉笑怒骂”,一洗心中块垒,从而表现出鲜明的反道教思想。

参考文献:

[1]杜媛.试论《西游记》的反宗教倾向[J].农家参谋,2017,(21).

[2]张乘健.论《西游记》的宗教思想[J].社会科学战线,1988,(1).

[3]吴光正.试论《西游记》的宗教特质及其理论分野[J].淮海工学院学报(社会科学版),2008,(1).

(作者单位:江西科技师范大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