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东良

每当翻到语文课本残损的那一页,我的内心就会受到很大的触动:两三道不规则的裂纹延伸到课本的边缘,浅灰色的手印以及凹凸不平的褶皱,与崭新的课本形成鲜明的对比,尤其是有一小块书角已不知去向。这些不和谐的画面让我想起了当初的那一幕:那是接手初二班以来的第一堂语文课。学生阅读完课文后,我强调了新闻的六要素并在黑板上板书了下来,而后让王洋重复一遍,没想到王洋竟然不知所云。我又让其他学生给他做了提示,他依旧是回答不出半个字。下课铃声响起,王洋根本不管还没有讲完内容的我,便第一个蹿出教室。我一再压抑的怒火终于爆发了,“啪”——我的课本落在了王洋的后背上。瞬间,学生们的眼光都集中在王洋的身上,他犹如一只被激怒的小兽,甩手而去。后来,尽管我找到王洋并当面向他道歉,他也接受了我的道歉,但是,他总是有意无意地疏远我,尤其是当着同学的面,总是避开我的眼神,尽量避免与我交流。

我知道,我当着同学的面用课本摔他的行为,不仅摔掉了我在他心目中的好形象,而且把他的自尊心也摔得一干二净。我不仅仅摔没了他对我的信任,而且把他的自信心也摔得荡然无存。王洋虽然口头上接受了我的道歉,但是内心深处的伤疤并没有因为我的道歉而被抚平,因为我的行为,他已经成为其他同学茶余饭后的谈资成为,成为同学们的笑料,他又怎幺会发自内心地原谅一个给他心灵上带来巨大创伤的老师呢?

这让我想起了苏联教育家苏霍姆林斯基在巴甫雷什乡村中学经历的一件事:春天的校园姹紫嫣红、香气四溢,其中花圃内开得又大又鲜艳的一朵玫瑰,引来不少同学的围观和赞叹。一天,一个小女孩把这朵最大的玫瑰花摘了下来,被校长苏霍姆林斯基看到了。苏霍姆林斯基和蔼地问小姑娘原因,小姑娘整个脸涨得通红,害羞地说道:“奶奶病得很重,我告诉她学校里有这样一朵大玫瑰,奶奶有点儿不相信,我现在摘下来拿给她看,看过我就把花儿送回来。”苏霍姆林斯基非但没生气,反而被小女孩的天真、纯洁感动了,于是他又摘了两朵玫瑰花,对小女孩说:“这一朵是奖励你的,你是一个懂事的孩子;这一朵是送给你妈妈的,感谢她养育了你这样的好孩子。”苏霍姆林斯基设身处地站在小女孩的角度考虑问题,用诗化的语言和充满爱心的行动呵护了孩子心灵深处善的因子、美的幼芽、真的养分,这种理解与大度对一个正在成长的孩子是何其重要啊!

试想想:当初我如果能够让热血沸腾的头脑冷静下来,把王洋叫到办公室和他详谈,或者抽出几分钟给他说说课堂上不能专心听讲的危害,他自然会明白我的良苦用心。同样,如果我稍微站在他的角度上考虑一下,内心也不至于如此浮躁、狂热。对于像王洋这样经常被教师遗忘的学困生,他们已经习惯于在课堂上被老师遗忘,冷不丁被老师关注,可能还没有思想准备,显露出的不尽如人意的,表现才会加深老师对他们“恨铁不成钢”的印象。

有的时候,我们老师常常埋怨学困生是“朽木不可雕也”。事实上,是我们常常忽略一个现实:学困生回答问题需要勇气,这种勇气会因为他们一次次得到否定的答案而逐渐消失,久而久之,这些学生便养成了当课堂上的“看客”的习惯。

破损的书角见证了我和王洋的友谊的破裂,也足以警示我该如何正确、冷静地对待学困生:不触动学生的尊严,遇到问题多从学生的角度考虑问题实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