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 宝

(陕西中医学院,西安 712046)

孙思邈的养生思想内容丰富,对于实践的指导性强,特别是其融合道家及其他养生流派的理论和方法于一体,并提出了一些更具研究价值的养生理念和具体养生方法,尤其是位列他提出的“养性十大要”之首的“啬神”养生观,对现代养生学有着重要的启迪和借鉴意义。

1 “啬神”的概念及源流

“啬神”概念源自道家理论,为老子《道德经》中“治人事天,莫若啬”所派生。“啬”有爱惜、节俭的含义。不过观老子《道德经》原文,道家“啬”的精神是针对宏观世界的一种方法。老子认为,大而维持国家的统治,小而维持生命的长久,都离不开“啬”的理念。这是道家倡导淡泊无为、俭啬寡欲的人生态度,并将其视作重要的养生延命之道的观念。在早期的典籍中,可以看到“啬神”既是一种养生的理念,也是一种处世的态度。《后汉书·周磐传》记载“昔方回、支父啬神养和,不以荣利滑其生术”,这是“啬神”一词最早的文献史料。

“啬神”理论在《韩非子·解老》也有具体的阐述,这些认识对中医养生的实践应用有所启发。韩非子指出“故视强则目不明,听甚则耳不聪,思虑过度则智识乱。目不明则不能决黑白之分,耳不聪则不能别清浊之声,智识乱则不能审得失之地。目不能决黑白之色则谓之盲,耳不能别清浊之声则谓之聋,心不能审得失之地则谓之狂”。指出因感知及思维活动的“过用”,违背了“啬神”养生原则,必然会损伤于“神”,从而导致心身疾病的产生,所以“啬之者,爱其精神,啬其智识也”。韩非认为,人要健康长寿,须适动静、省思虑、惜智慧、爱精神。他鲜明地提出“少费即谓啬”的主张[1],此处不但是“啬神”养生之“啬”的内涵,进而使这一“啬神”养生论的提出,对后世中医养生思想影响十分深远。

中医养生可以分为养神和养形两个层次。《黄帝内经》认为养神在养生中比养形更为重要,如《灵枢·九针十二原》中就有“粗守形,上守神”之说,虽然是针刺方法,但对于养生而言也具有同等意义。又如《素问·宝命全形论》所说的“一曰治神,二曰知养身”,同样突出了“神”重于“形”的学术立场,这一学术立场直接影响着《内经》对养生理论的构建。如《素问·刺法论》之“道贵常存,补神固根,精气不散,神守不分……人神不守,非达至真”即是其例。《内经》中所说的守神、治神、补神都是“啬神”养生观念在《内经》养生理论中的具体应用和体现[2]。

南北朝时期的养生家陶弘景认为,养生要完全做到“无欲”是不可能的,但是要有节制的用神,尽可能减少思虑以保养其神,指出“夫常人不得无欲,又复不得无事,但当和心少念,静身损虑,先去乱神犯性,此则啬神之一术也。”明确提出了啬神的理念以及具体的养生方法,不但是“啬神”养生观念的体现,同时也直接影响着孙思邈“啬神”养生思想的提出和发展[3]。

2 孙思邈啬神养性养生思想的具体体现

孙思邈信奉道家重视“啬神”的理念,并将其进行了延伸和拓展。他所论述的10个养生“大要”认为,“一曰啬神,二曰爱气,三曰养形,四曰导引,五曰言论,六曰饮食,七曰房室(事),八曰反俗,九曰医药,十曰禁忌”,其中除了“啬神”、“爱气”、“养形”“禁忌”等都明显寓有“啬”的养生思想外,其“言论”“饮食”“房事”等内容也可以从《养性》的全面论述中归纳出主要精神。同时,孙思邈将其倡导的“啬神”养生经验归纳为一点,就是用“焚膏用小炷”、“灯用小火”为喻,强调为何要予以“啬神”养生的道理,通过比喻告诫人们,人的精神气血是有限的,不可浪费,必须处处摄养爱护,减少其消耗,才有利于身心健康,延缓衰老。

应该看到,孙思邈作为修道之人,他的养生思想深受道家养生理念的影响是自然而然的事情,如他在回答卢照龄养生之要时说:“天有盈亏,人有屯危,不自慎,不能济也,故养性必先知自慎也,慎以畏为本。”教育人们养生必须融入自然,顺应自然,必须遵守自然规律,一切从实际出发,制定符合实际的养生方法和养生目标,切莫脱离现实而妄念、妄求、妄劳,这也是“啬神”思想的重要体现。众人大言而我小语,众人多繁而我小记,众人悖怒而我不怒,不以不事累意,不临时俗之仪,淡然无为,神气自满,以此为不死药”,孙思邈此处的“不死之药”就是“啬神”养生理念,即是要吝惜、珍惜精气神,不可随意耗费。他强调注重个人修养,不为贪欲累意耗神,做出无谓的自我伤害或牺牲。这既是孙思邈的心身健康养生观,也是对“啬神”养生观念的简要诠释,可以说是药王养生思想的核心体现。

3 孙思邈“啬神”养生思想的应用与启示

3.1 调节情绪,以防过用

孙思邈啬神养生理论认为,人应该调节自己的情绪,防止其过用,总之以少为佳,“多笑则伤脏,多乐则意溢”,“忍怒以全阴,抑喜以养阳”。他对心理与生理、病理各个环节之间的密切关系有颇为深切的认识。认为凡事不能太过,过则必有所伤,“凡言伤者,亦不即觉也,谓久则损寿耳”。孙思邈认为,“啬神”之要必须节制情志,七情和以养神。神者为心所主,七情过用则能伤五脏。因为“人有五脏化五气,以生喜怒悲忧恐”(《素问·阴阳应象大论》)。情志是以五脏及其精气为活动物质基础,情志过极必伤五脏以及五脏精气,故有“悲哀忧愁则心动,心动则五脏六腑皆摇”(《灵枢·本神》)之论。这也可谓是“啬神”理念发生的机理,所以凡欲养生者不可不节制情志活动以养心神。孙思邈强调养生者务必“莫忧思,莫大怒,莫悲愁,莫大惧,莫跳踉,莫多言,莫大笑,勿汲汲于所欲,勿悁悁怀忿恨”。指出如若不能遵此戒必然损神殒命,惟其不犯者可得长生。

3.2 惜精爱气,精神内守

孙思邈认为,“啬神”的要点在于珍惜精、气、神。中医认为精、气、神是人身三宝,是生命存亡的基础。精、气是神的物质基础,“神”能统精、驭气。一旦人的精、气、神受到损伤而不足,御邪能力就一定会降低,必然招致病邪侵身,不但不利于养生保健,而且会罹病患疾病。孙思邈把“啬神”养生的经验总结成“善摄生者,常少思,少念、少欲、少事、少语、少笑、少愁、少乐、少喜、少怒、少好、少恶行。此十二少者,养性之都契也”[4]。“十二少”反之则为“十二多”,“多”则损伤正气,使人罹病短寿。故曰“多思则神殆,多念则志散,多欲则志昏,多事则形劳,多语则气乏,多笑则脏伤,多愁则心摄,多乐则意溢,多喜则忘错昏乱,多怒则百脉不定,多好则专迷不理,多恶则憔悴无权”。以“十二多”不除,皆能伤神夺志,使营卫失度,气血妄行,危害人生,百病由此而生,故为养生之大忌。孙思邈谓之“丧生之本”,不可不慎也。

上述“十二多”、“十二少”,是规范养生者行为的准则,其核心则不过独立守神,不受外界干扰而已。孙思邈将其命之曰“屏外缘”,指出能摒弃一切外来干扰,独立于世俗随习之外,真正做到“恬淡虚无,真气从之,精神内守”(《素问·上古天真论》),那么,疾病无由以生,长寿可得而至矣。养神之要,一言以蔽之曰:“啬神”之法而已。

3.3 饮食俭啬,亦助长寿

在有关饮食、房事养生的问题上,孙思邈也强调“啬神”养生理念同样适用,比如他主张饮食“常宜轻清甜淡之物,大小麦面粳米等为佳”,认为饮食不宜多,最好在“不饥不饱之间”,提倡饱中饥、饥中饱的饮食法。他还列举所见所闻的事实,用以证明饮食宜从俭啬,提出葅酱可延年而珍馐能损寿之论:“关中上地,俗好俭啬,厨膳肴羞,不过葅酱而已,其人少病而寿。江南岭表,其处饶足,海陆鲑肴,无所不备,土俗多病而民早夭。同时孙思邈也指出,养生“莫强食、莫强酒”,提出了在养生上应该避免危害健康的饮食行为。这是他在饮食方面的长寿秘诀,又是调查观察的社会实录,应当引起养生研究者的深思[5]。

另外,孙思邈论述房事时同样突出一个“啬”字,如他引述彭祖之说要做到“上士别床,中士异被,服药百裹,不如独卧”,提倡节欲,力主秘啬精气,以达到养生保健的目的。

总之,应该看到,孙思邈啬神养生思想源自道家,但其通过对其啬神理论的深入探讨以及结合实际情况的加以应用,将这一思想的发展推向了一个新的层面。应该看到“啬神”养生思想及具体应用对我们现代养生理论和实践的研究也有着重要的启示,也将对推动孙思邈养生理论和方法的研究并促进养生学实践的发展。

[1]沈尔安.韩非妙论“啬神养生”[J].家庭中医药,2006(2):33.

[2]黄海波.《内经》养神思想与传统道德修养[J].中国中医基础医学杂志,2007,13(11):869.

[3]樊尊峰,郭风鹏,等.道家“啬”的精神对中医养神思想的影响[J].辽宁中医杂志,2011,38(10):1980-1981.

[4]张印生,等.孙思邈医学全书[M].北京:中国中医药出版社,2009:486.

[5]王晓玲,王永平.论孙思邈的饮食疗法思想[J].东方美食·学术版,2003,(1):43-4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