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茁松

有朋友说,王慧骐的散文有江淮前辈文士朱自清的风致,这个联想不无道理。阅读他新近出版的散文集《江南素描》,让我想到了朱自清的《背影》。

作者笔下的父亲,给我的感受是,最动人的不是背影而是面影,是父亲生命的终点留在脸上的泪珠,一个92岁的老人临别赠给生命的一颗泪珠。泪珠是圆的,怎幺解释都可以自圆其说。

《郭亮村巧遇申壮士》中写到的申壮士,青年时代可是有过壮举的:十三条汉子,用五年时间,在太行山的绝壁上开出一条宽6米、高4米、长1250米的山村公路。申壮士是十三条汉子之一。公路1977年开通后,有40余部电影在此取景。申壮士到了晚年,在家门前摆地摊卖山货,核桃、柿饼、木耳、花椒之类都产于当地。

《小薛》中提到的侄女婿所做的事,则多了一些进退自如的自主。小薛跟作者的侄女结婚后北漂京城,十年后,小薛做出了一个决定:歇业,陪伴女儿两年。小薛认为,孩子一生中最无拘无束的时光很短,他要用自己最自由的状态陪伴孩子最自由的时光。小薛的当机立断,将会给女儿、给自己带来什幺,令我好奇。

在《寻访耕读堂》中,汪氏兄弟让我看到了江南的一点魏晋遗风。想当年,东晋大文人阮籍能诗能文能喝酒,听说步兵校尉官府的厨子善酿,且存有三百斛好酒,便请求调去做步兵校尉。汪氏兄弟中,大哥是20世纪90年代的研究生,曾在华为公司干过,被重用到杭州建办事处。忙碌之余难免吃喝,下馆子多了,他对食材不放心,便跟乡下的弟弟合计在杭州郊区选了几间民房,开了一家饭馆,取名“耕读堂”。店主做良心饭,顾客吃放心菜,心心相印。

作者的爷爷经商有道,又仗义疏财。长辈说他治家无方,守不住财,刺激他在临近新中国成立的那几年买下了16亩田产。这件事导致他后来被划为地主,子女也受到牵连,以至后悔莫及。而作者笔下的另一位作家蒋坤元,自谋生路办企业,成功之后,将自己的人生体会化作文字,变成文田,喜获双丰收。这些事,让人体会到事在人为之上,还有成事在天。天,不是什幺老天爷,而是天时,是时代,是千百万人用行动共同造就的时代。

《江南素描》中的人物来自各行各业,各显神通,各得其所,各得其乐,虽然说不上惊天动地,却也是天道酬勤。譬如书中写到的金实秋,作为汪曾祺研究专家,最近还在策划一本素描汪曾祺与作家关系的散文汇编,他编的这本书,让我想起江南文人周树人的格言:“人类最好是彼此不隔膜,相关心。然而最平正的道路,却只有用文艺来沟通。”

《江南素描》里还记录了许多用文艺来沟通的文艺工作者,因为他们的劳作,江南好的风景,变得可以记忆。

编辑 家英宏 xjjyh_326@1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