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俊豪

宝藏河流

“千斤腊子万斤象，黄排大得不像样。”这是曾在长江江畔流传的民谣，里面提到了长江里的3种大型鱼类——“腊子”“象”和“黄排”。

“腊子”的大名家喻户晓——中华鲟。它是生活在长江干流中的大型鲟科鱼类，最大可长达5米，重逾千斤。中华鲟的整体形态与大海里的鲨鱼相近，粗壮的身体上有5列整齐的骨板，突出的吻部下还有4条短须。武汉军运会的吉祥物军军就以它为原型。

“象”是中华鲟的远房亲戚、长江的淡水鱼之王——白鲟。它属于匙吻鲟科，顾名思义就是吻部延长似汤匙。白鲟的吻部遍布梅花状的感受器，这是它找寻猎物的独门武器。因白鲟吻部尖长似利剑，有人叫它剑吻白鲟，但在过去，先民们把它和大象长长的鼻子联系起来，称其为“象鱼”。事实上，白鲟也对得起“象鱼”这个称号，大象是陆地上最大的动物，白鲟或许是目前最大的淡水鱼类，据估算最大体长可达7.5米，是长江里最凶猛的顶级掠食者。

“黄排”指的是胭脂鱼。它的幼鱼黑白相间，又因背鳍高耸，寓意一帆风顺，因此被大量培育当作观赏鱼。成年后的胭脂鱼宛若丑小鸭蜕变，背部会变成橘黄色，并出现一条贯穿身体的胭脂色纵纹。

除了大型鱼类，长江里的小鱼也颇具特色，如长江三鲜鲥鱼、暗纹东方鲀和刀鲚，再如鲜美的“江团”长吻鮠，等等。

此外，在这条宝藏河流里，还生活着两种长江特有的淡水豚类——白鱀豚和长江江豚。白鱀豚身体浑圆粗壮，体表呈灰白色，在水底捕捉各种小鱼为食。长江水底浑浊，环境复杂，白鱀豚的眼睛很小，视力不佳，但它能利用头部的额隆和叫声来完成交流和定位寻踪，是长江里行走的声呐。江豚则要比白鱀豚小得多，体色为灰黑色，也没有长长的吻部，而是有一个微笑般的“樱桃小口”。它们和白鱀豚一样，也是食鱼爱好者。

我们还能在今天的长江，看到这些可爱的生灵吗？滚滚东去的水流里，应答声寥寥无几。

2020年初，白鲟被宣布或许早已在10年前灭绝。野生的中华鲟种群也岌岌可危，已有5年未见野外繁殖记录，徒见人工放流中华鲟寂寞的身影。吻部修长似鸭嘴的鯮鱼已销声匿迹10余年，仅有一张鲜活时的彩色照片流传。曾为长江三鲜之首，被文人恨其多刺的长江鲥鱼早就多年不见，被疑灭绝（也有说功能性灭绝）。就连长江里最常见的四大家鱼的繁殖数量都下降多达90%。除了鱼类，淡水豚类的日子也并不好过：曾在20世纪多次被拍到与渔船共游的白鱀豚在21世纪初被宣布功能性灭绝;长江江豚曾经繁盛的种群支离破碎，蜗居在几处狭窄的保护区中，每天过着提心吊胆的生活。

“长江病了，而且病得不轻！”随着长江生态环境日趋严峻，用传统的渔业生产手段捕鱼往往只能空手而归，于是出现了越来越多的非法作业方式，如“电毒炸”“绝户网”等。在这样竭泽而渔的恶性循环下，长江生物完整性指数到了最差的“无鱼”等级。同时，“无鱼”直接殃及处于食物链金字塔顶端的长江旗舰物种、明星物种，如江豚、中华鲟等。若再不采取措施，它们或许都会在15年后消失。旗舰物种不在，长江生态系统危矣！

失去了这幺多，但我们还未失去长江。为了让长江休养生息，着名鱼类学家、中国科学院水生生物研究所的曹文宣院士建议：改当前的阶段性休渔为全面休渔十年，“抢救性保护”我国最大的水生生物资源库，恢复长江生态。“长江十年禁渔”由此诞生。

看到“十年禁渔”，你或许会问——

为什幺要禁十年这幺久？

长江主要的经济鱼类，以四大家鱼为例，它们的性成熟年龄一般为3～5年。连续十年禁渔，够它们繁衍2～3个世代，有助于长江水生生物数量的成倍恢复。同时，四大家鱼占我国淡水渔业养殖产量50%以上，然而多代人工养殖会导致这些鱼类种质退化。长江是“四大家鱼”的最优天然种质资源库，恢复长江野生鱼类的自然生态系统，直接关系到我国淡水养殖业的发展和未来。而对于以鱼为食的江豚等大型动物来说，禁渔十年也是它们长久生存下来的希望。

这十年会不会影响我们吃鱼？

根据国家渔业部门的数据，2011年，我国淡水水产品产量为2695.16万吨，而长江流域的捕捞产量仅129万吨，约占5%。如果只统计长江干流的话，目前天然捕捞量已降至10万吨左右，甚至不及总产量的0.5%。因此，禁渔十年，既不会影响我国渔业的发展，也不会影响老百姓对淡水鱼的需求，却能让长江好好养精蓄锐。

这十年，长江边的渔民又该何去何从呢？

随着捕捞收入逐年下降，捕捞业其实已经难以支撑沿江渔民的基本生活。国家为退渔转产的渔民出台了许多扶持政策，涉及生活保障、经济补贴、技能培训等，对于生存日益艰难的渔民们来说无疑是好消息。

自2020年1月1日起，根据国家和当地的法律法规，长江流域捕捞的渔民开展退捕转产，重点水域分类实行禁捕，同时严格规范长江沿岸钓鱼等休闲活动，轰轰烈烈的十年禁渔拉开帷幕。2021年1月1日起，长江流域水生生物保护区全面禁捕，“一江两湖七河”十年禁捕周期正式开启。

如今是十年禁渔的第二个年头，不论是江边嬉戏更为频繁的鱼群，还是重归故土的江豚们，都可以让我们明显感觉到长江生态好转的苗头。

期待十年之后，再次遇见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