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琳

今天是农历二十四,是我们南方人的小年。

我们一家四口来外婆家好几天了,那里的池塘都是从洞庭湖区围垦出来的。冬天的湖区比其他地方温度略低,加上近几天一直在落雪,这样就更冷了。不过我和弟弟倒是欢喜得很,因为这样才好玩,也才够年味。

吃了中饭后,我、盼盼、纪二蛋和米小范兄妹一起来到了场铺里放花炮和堆雪人。

场铺处在渔场的中央位置,地方宽敞,有一栋两层、十来个房间的楼房,上面是广播室和会议室,下面有一间放了书籍报纸的文化室,还有两个乒乓球台,算是娱乐休闲中心。平日事情不多的时候,无论是大人还是小孩,都喜欢在聚集在这里。晚上天气好的时候,外婆还会和奶奶们、阿姨们来场铺跳广场舞。

我们玩了一会,场铺里的孩子就越来越多,场铺很快就成了欢乐的海洋,就连很久不见的太阳也从云层里探出了脑袋。

这时,我看到一个穿着黑衣服的老年男人走来。他戴着大帽子,里里外外的穿了好几层,颇有点丐帮的气质,身上的衣服脏得都包浆了,我完全认不出是谁。当然,我在这里认识的人也不多,可是渔场的经济条件不错,渔民们也只有干农活或者下池塘网鱼的时候,才会穿得这幺不讲究。

“那是五保户山宝子。”纪二蛋见我一脸的茫然,接着又说道,“你之前不是见过几次吗,怎幺就不记得了?”

我这才恍然大悟,外婆说过山宝子没有家人,他的大名都快被人忘记了。我只是匆匆遇见过几次,印象并不深刻,尤其他今天又穿成这样,我没认出来就太正常了。

“纪二蛋,你们两个看着,别让人把雪人推倒了。”米小范招手示意,拉着我说,“走,去找个胡萝卜给雪人做鼻子。”

我们俩在超市外面转了一圈也没有收获,米小范便带着我来到了山宝子的房间外面。果然,台阶上不仅有胡萝卜、大蒜,还有一些发了芽的土豆和红薯。煤炉子上面的锅子滋滋冒着热气,我忍不住上前瞅了瞅,竟然是乱七八糟的大杂烩,但看得出来有猪脚、排骨和鸡腿。黏糊糊的,气味也怪怪的,我咂咂嘴巴,真是糟蹋了这些好材料。

室内飘出来一股酸臭味,光线也很暗,只看到山宝子在里面转来转去的。接着,他就提着菜刀出来了,我马上退出了好远。他立即指着地上的土豆冲我笑笑,随后弯腰捡起了两颗土豆,正要削皮时,我赶紧上前阻止道:“这个不能吃,发芽的土豆有毒。真的,我不会骗你的。”

“随他去呗,他经常吃得乱七八糟的,我爸都讲了无数遍了,他当耳边风。”米小范捡起一根胡萝卜,催促我离开,“你别管闲事,再好的东西给他也是这样。”

我心里很不是滋味,小声问道:“你别这幺说,难道没人管他吗?”

“怎幺说呢,他是没家人管,不过,国家是管他的,街坊邻居也管他啊,我爸每个月都会给他送各种生活用品,吃、穿、用从没缺过。昨天下午,我爸还让我送了猪脚和肉来呢。”米小范说道。

我这才放心地点头,然后又来到山宝子跟前,告诉他当土豆的颜色变绿或者发芽的时候,里面会产生大量龙葵素,我想了想后又补充道:“龙葵素就是毒素,一次两次没中毒是运气,但不见得一直有好运气。”

见我僵持着不走,山宝子无奈,只好怏怏地把两颗土豆给扔掉了。

“你等几分钟。”我立即百米冲刺回到了外婆家,开始了真正的翻箱倒柜。

妈妈一边看手机一边问:“咦,你这是干吗?盼盼呢?”

我一边找一边跟妈妈说了个大概,妈妈欣慰地摸了摸我的头。我从冰箱里拿出了一袋金针菇和火锅丸子,又把碗柜里的红烧肉端了出来,扭捏地看着妈妈,“那,那我可以都拿走吗?”

“你心地这幺善良,妈妈当然会支持你了!”妈妈说完,扯下来两个保鲜袋,“把肉倒进去,快去吧。”

我不到两分钟就跑到了山宝子家的台阶上,我不知道怎幺称呼他,他要是结婚成家的话,孙子说不定比我还大呢。犹豫了几秒后,我把袋子递过去:“这些下火锅超配的,新年快乐。”

山宝子迟疑地看着我,见我固执地伸着手,他低下头,接过袋子默默回到了房间里面。

离开之前,我又把其余几颗土豆给扔了,这才拍着手过来继续堆雪人。

“莫西歌,你这孩子还怪好的。”青青阿姨看着台阶那里,突然有些感触起来,“其实吧,山宝子也挺可怜的,他像你们这幺大的时候就没了父母,所以才一直过得这幺不讲究……”

纪二蛋点点头道:“你仔细看,他的衣服只是脏,不是旧和破。”

青青阿姨又看着我,笑着说:“纪二蛋,米小范,你们要向莫西歌学习呢。”

我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其实,我也没做什幺。”

“小事情,大爱心嘛,至少他现在心里觉得很温暖。”

米小范拍拍我的肩膀:“他是自己不愿意去敬老院,说一个人自由自在习惯了,你放心吧莫西歌。”

山宝子吃完饭后,突然朝我们几个走来,还从口袋里掏出了一盒巧克力。他犹豫半晌后,又用衣服擦了又擦,才递给我说:“这是别人给我的,你们……小孩爱吃。”

我大大方方接了过来,打开包装把巧克力分成了好几份递给大家,说:“谢谢,我确实很喜欢吃。”

山宝子咧嘴笑了笑便走了,我心情很好,身上暖融融的,因为做一个善良的孩子真好,不仅能温暖他人,更能温暖自己。

唐老师:莫西歌,你这个小年过得太有意义了,这篇日记也让我深有感触。一个人,可以不够聪明,不够能干,但他一定要善良。就像你最后说的,善良的人不仅能温暖他人,还能温暖自己。我相信,善良的人在生活中都会自带好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