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 京,付 璐,肖永芝

(中国中医科学院中国医史文献研究所,北京 100700)

疫病与人类历史相伴而生,在我国数千年的抗疫进程中,人们采取了多种行之有效的防治手段,饮酒辟疫就是其中的一种。酒作为药食两用的典型代表,在抗疫史上发挥了不可忽视的作用。饮酒辟疫即通过某种特定方式饮酒,或将酒与药物配伍使用,以达到防治疫病的目的,是中国传统医学面对疫病流行所采取的一种应对方式。中医药在防治新冠疫情中发挥的重要作用[1],使得中医药防治疫病的研究成了热点之一。饮酒辟疫的有关记载散见于历代史料、医籍等文献中,缺乏系统整理与研究,目前也未有针对这一现象的理论探讨。笔者拟从古籍所载饮酒辟疫的内容入手,结合中医理论进行阐释,完善中医药防治疫病的途径和方式。

1 酒的医理探析

酒的历史源远流长,历代社会对酒的认识不断深入,应用范围也越来越广,人们甚至将其应用到医疗领域。酒在疫病防治方面的作用,即是在医疗实践中通过对其药效的研究而发掘出来的。

1.1 酒的起源及医药联系 《世本·作篇》载:“仪狄始作酒醪,辨五味……少康作秫酒。”[2]仪狄是夏禹时代司掌造酒的女官;少康即杜康,夏朝君主,为夏禹后代。《黄帝内经》中有“自古圣人之作汤液醪醴”[3]26的记载,李时珍在《本草纲目》中提出“酒自黄帝始”。这些将酒的发明归于仪狄、少康及黄帝的方式,是中国古代将事物产生归于着名历史人物的常见做法。

在漫长的历史进程中,酒从饮品逐渐变成了一种重要的文化载体,涉及政治、经济、文化、社会的方方面面。自古以来酒都被视为礼仪的重要一环,在社会生活中具有多种用途,或宴请,或相赠,或寄情。在医学方面,入药疗疾也是酒的用途之一,《汉书·食货志》有“酒,百药之长”[4]之说,可见我国很早就有酒能入药的认识。

古时“医”写作“医”,《说文解字》对“医”的解释为:“医,治病工也。殹,恶姿也。医之性然,得酒而使,故从酉。王育说:一曰殹,病声,酒所以治病也。《周礼》有医酒,古者巫彭初作医。”[5]313段玉裁对“医”下之“酉”有两种注解,一为“以医者多爱酒也”,一为“医本酒名也”,可知在“医”这一概念产生之初就与酒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

1.2 酒的功效及临床运用 酒与医在概念上的密切联系,体现出早期医家对酒的重视,在历代医家的补充下,酒的药效理论逐渐完善。有关酒功效知识的积累,为辟疫酒方的临床运用奠定了基础。

1.2.1 辛苦大热,助行药势 关于酒入药的功效记载,最早可见于南北朝梁代陶弘景《本草经集注》卷第七“酒,味苦,大热,有毒。主行药势。”[6]酒的大热之性,陶弘景以“大寒凝海,惟酒不冰,明其热性独冠群物”[6]的自然现象进行论证,并认为大热之性是酒能助行药势的主要原因。古代本草着作常将酒用作炮制辅料,以降低药物偏性或提高疗效。《五十二病方》中记载了三十余首以酒所制之方,用酒方式各有不同,有“以温酒一杯和饮之”,或“以醇酒半斗煮之”,亦有“以酒渍之”[7]的用法,但未言明酒发挥的作用。元代王好古《汤液本草》卷之二“用药酒洗曝干”载:“黄芩、黄连、黄柏、知母,病在头面及手梢皮肤者,须用酒炒之,借酒力以上腾也。”[8]33王好古认识到酒作为辅料,其特性也能为其它药物疗效的发挥提供助力。唐代苏敬等编写的《新修本草》在酒味苦的基础上增加辛、甘之味;《汤液本草》认为酒“味辛者能散,味苦者能下,味甘者居中而缓也。为导引,可以通行一身之表,至极高之分”[8]169-170,强调酒具导引之功,进一步论证酒的辛热之性是其助行药势的基础。

汉末魏晋是历史上疫病高发的第一个时期[9],时人在驱鬼逐邪的基础上,开始通过服药的方式除疫,服用五石散就是其中之一。因五石散极具毒性,故服后“当饮酒,令体中醺醺不绝。当饮醇酒,勿饮薄白酒也”[10],借酒之辛热宣散解毒,从而达到防治疫疾的同时减少身体损伤的目的。

1.2.2 通脉厚肠,养脾扶肝 《本草经集注》以降,酒在本草文献中始作为药物独立记载。《新修本草》卷第十九“米等部”载“诸酒醇醨不同,唯米酒入药”[11],指出酒味厚薄不同,入药当选米酒;其后,五代时期的《日华子本草》则直接以“米酒”为药名收录,称其能“通血脉,厚肠胃,除风及下气”[12]。孟诜在《食疗本草》卷下言酒有“通脉,养脾气,扶肝”[13]之效。

论述酒与脉的关系,肇始于《黄帝内经》。《灵枢·经脉》载:“饮酒者,卫气先行皮肤,先充络脉,络脉先盛,故卫气已平,营气乃满,而经脉大盛。”[14]38酒为熟谷之液,气悍以清,“谷入胃,脉道以通,血气乃行”[14]33;酒为水谷之精,对脉道通畅与血气运行同样有促进作用。据《史记·扁鹊仓公列传》载,扁鹊提出疾病在不同阶段应以相应治法治之,当中包括“其在肠胃,酒醪之所及也”[15]的说法,说明酒对于发生在肠胃的疾病有较好的治疗作用。明代李中梓所撰《内经知要》卷下“病能”曰:“酒为阳,故先充络脉。”[16]古代米酒为冬酿夏成之清酒,其色赤如琥珀,与脉中血液之色相近,同气相求,此亦为酒能通脉助血运行的原因之一。

脾为后天之本,肝藏血,肝脾两脏与气血生化运行关系密切,酒能推动气血运行,故对肝脾二脏具有维持和促进作用。此外,酒的辛散之性可以加强肝的疏泄之功。明代陈嘉谟《本草蒙筌》卷之五载酒“少饮有节,养脾扶肝。驻颜色,荣肌肤,通血脉,厚肠胃”[17],强调酒的养脾扶肝之功应当建立在饮酒有节的基础上。

1.2.3 辟疫去疠,祛邪除恶 《素问·汤液醪醴论篇》将酒作为药物的原因解释为:“自古圣人之作汤液醪醴者,以为备耳。夫上古作汤液,故为而弗服也。中古之世,道德稍衰,邪气时至,服之万全。”[3]26醪为浊酒,醴乃清酒。中古时邪气时至,需服汤液醪醴,方可无恙,可见当时已将饮酒作为辟除邪气的手段之一。

西晋张华《博物志》载:“王肃、张衡、马均昔俱冒重雾行,一人无恙,一人病,一人死。问其故,无恙人曰:我饮酒,病者食粥,死者空腹。”[18]历代本草着作如南北朝梁代陶弘景《本草经集注》、唐代苏敬《新修本草》、宋代唐慎微《证类本草》、明代李时珍《本草纲目》等均将此例引入对酒的功效阐述。“雾者瘴之本”[19],瘴气是一类以有毒、具有传染性气体为特征的疾病统称。饮酒者触雾无恙,说明酒具有“御雾露瘴气,敌风雪寒威,诸恶立驱,百邪竟辟”[17]之功。清代刘奎所着《松峰说疫》卷之五“诸方·避瘟方”载:“凡遇瘟疫行时,出门须先饮烧酒一杯,回家时仍再饮一杯,然后食别物,但勿至醉。”[20]210这一用法与“饮酒者触雾无恙”皆为通过饮酒达到预防疫病的目的。

酒的功效令其在辟疫酒方中发挥着重要作用,而饮酒辟疫现象的本质则是通过将酒与不同药物进行配合使用,达到治疗不同疫病的目的,这一现象的产生与演变与传统中医密切相关。

2 “饮酒辟疫”的起源与发展

关于饮酒辟疫的记载可上溯至魏晋南北朝时期。陈延之《小品方》卷第六“治春夏温热病诸方”载屠苏酒“元旦饮之,辟疫疠一切不正之气”[21],此时“辟疫”一词已见载于医籍中。《说文解字》解“辟”字云:“辟,法也。从卪从辛,节制其辠也;从口,用法者也。凡辟之属皆从辟。”[5]187辟即消除、去除之意,如南北朝宗懔《荆楚岁时记》载:“先于庭前爆竹、燃草,以辟山臊恶鬼。”[22]1饮酒辟疫就是指通过饮用特定的药物与酒以预防或治疗疫病的方法。

辟疫酒方的运用具有鲜明的传统医学特色与实际价值。流传最为广泛的辟疫酒方为“断温病令不相染方”之屠苏酒。东晋葛洪在《肘后备急方》卷八“治百病备急丸散膏诸要方第六十九”中载屠苏酒组成为“大黄五分,川椒五分,术、桂各三分,桔梗四分,乌头一分,菝楔二分。七物细切,以绢囊贮之”[23]。屠苏酒最初是预防疫病的药酒,因其在除旧迎新之元日饮用,逐渐变成象征吉祥安康的民俗文化,并在唐朝中后期传至日本、朝鲜半岛[24]。元日饮屠苏酒这一传统在国内也一直流传,《荆楚岁时记》亦载有“正月一日,是三元之日也……于是长幼悉正衣冠,以次拜贺。进椒柏酒,饮桃汤。进屠苏酒、胶牙饧”[22]2的习俗。唐代孙思邈《备急千金要方》及王焘《外台秘要》均将屠苏酒归入辟瘟方类。宋代以降,历代医学着作中亦有屠苏酒的记载。

除屠苏酒外,中国古代较为流行的辟疫酒方尚有椒柏酒、豉术酒等,大多为历代传承而来。椒柏酒的记载可追溯至东汉后期崔寔所撰《四民月令》:“正月之旦,是谓正日,躬率妻孥,洁祀祖祢。前期三日,家长及执事,皆致齐焉。及祀日,进酒降神。毕,乃家室尊卑,无小无大,以次列坐于先祖之前;子、妇、孙、曾,各上椒酒于其家长,称觞举寿,欣欣如也。”[25]其注曰:“椒酒:正旦进椒柏酒。椒是玉衡星精,服之令人能(音耐)老,柏亦是仙药。”[25]虽未言及椒柏酒的辟疫之效,但体现了正旦饮用椒柏酒以延年却疾的美好愿景。此后医籍中亦有椒柏酒的药用记载,如明代李时珍《本草纲目》卷之二十五“酒”言:“元旦饮之,辟一切疫疠不正之气。除夕以椒三七粒、东向侧柏叶七枝,浸酒一瓶饮之。”[26]993《松峰说疫》卷之五“不染瘟方”中载有椒酒:“元日,吞赤小豆七粒,服椒酒一杯,却病避瘟。”[20]212又有避疫椒柏酒,其组成与用法与《本草纲目》相同,饮椒柏酒这一习俗从祈愿延年到用以却疾避瘟,是历代医家对药物功效认识不断深化的结果。此外,唐代孙思邈所着《备急千金要方》卷第九“辟温第二”条下有“术、豉等分,酒渍,服之妙”[27]的记载;《本草纲目》卷之三“瘟疫”则言“豉和白术浸酒常饮,除瘟疫病”[26]94,以豉术酒辟疫。《松峰说疫》卷之五“除瘟方”载:“松毛酒,可避五年瘟。松毛(细切,末),酒下二钱,日三服。”[20]220可见,豉术酒、松毛酒在防治疫病方面均有各自的功效和特点。

史上不同时期疫病的发生,与当时的自然气候及社会环境息息相关,也催生了各种辟疫酒方的产生。从魏晋南北朝至清代,尽管各辟疫酒方的组成与饮用方式不尽相同,但大都以酒入药,酒发挥了重要作用。分析辟疫酒方的药物组成,归纳其医理特点是阐释饮酒辟疫现象内涵的重要途径,也可为现代预防疫病提供一定的历史借鉴。

3 饮酒辟疫的医理探讨

辟疫酒方由酒与各种药物配伍构成。除酒之外,方中诸药在疫病防治方面亦有各自的功效。饮辟疫酒虽然是中国古代的传统民俗,但辟疫酒方曾在漫长的历史进程中确实发挥着预防疫病的作用,由于这些酒方是以酒与诸草本药物配合使用,因此有必要从中医药学角度探讨其作用机制。

3.1 顾护正气,未病先防 《黄帝内经》阐述了预防疫病传染的根本途径,如《素问·刺法论篇》云:“不相染者,正气存内,邪不可干,避其毒气。天牝从来,复得其往,气出于脑,即不邪干。”[3]207正气的充盈与否是决定人体健康或疾病发生的要素,“正气存内,邪不可干”是中医防治疾病的总则。因此,中医学重视对正气的养护,由此衍生出“未病先防”的治未病观。

辟疫酒方在药物的使用方面充分体现了治未病思想,方中药物在本草着作的记载中多有扶正却疾、轻身延年之效。《神农本草经》记载有屠苏酒方中涉及的药物功效,其中花椒有“久服之,头不白,轻身增年”[28]91之功;术(汉以前只有术而没有苍术、白术之分)“久服,轻身延年、不饥”[28]29;箘桂(肉桂)则“主百病,养精神,和颜色,为诸药先聘通使。久服轻身不老,面生光华,媚好常如童子”[28]42。三药久服能使人轻身延年,令正气存内,邪不可干。术尚能和中益气,进一步增强了屠苏酒补益正气之效。在补气的基础上,气机通畅是维持脏腑生理功能及气血正常运行的基础,方中花椒主邪气,下气止咳;箘桂以通为要,能疗气逆、散结气;桔梗宣肺,肺主气,朝百脉,是气血运行通畅的基础,又为肺部引经药,在治疗经口鼻而入的疫病时,能引诸药达上焦肺部,恢复肺的生理功能,保障气机通畅;乌头善治风邪侵袭所致之证,并能下气;菝葜益血气。屠苏酒方以众多益气、理气药组成,以顾护正气为要,同时重视调畅气机,使补而不滞,是未病先防的典型辟疫酒方。

椒柏酒与松毛酒亦有顾护正气的理念体现。如前文所述,椒柏酒中所用侧柏叶与花椒,和屠苏酒诸补气药一样,二者能顾护正气,保健延年。侧柏叶主治诸血证,同时能轻身益气,令人耐寒暑。唐代甄权在《药性论》中记载侧柏叶“与酒相宜”;清代汪昂所着《本草备要》卷二“木部”载:“万木皆向阳,柏独西指,受金之正气,坚劲不凋,多寿之木,故元旦饮椒柏酒以辟邪。”[29]松毛酒以松叶酒调服用,取松叶强身守正之效,以安五脏、延年益寿。

顾护正气是辟疫酒方的主要功效,通过常饮、久服的方式增强人体正气,从而达到预防疫病之目的,是中医“治未病”思想的表达。

3.2 温阳升散,驱邪外出 酒的辛散大热之性令诸辟疫酒方有向上、向外透散之力。同时,酒能助行药势,使药达病所,祛邪外出。清代沈金鳌所着《杂病源流犀烛》卷二十“瘟疫源流”载:“犯之者从口鼻入,抵脏腑,溷三焦,正闭邪盈,因而阳格于内,营卫运行之机阻于表。”[30]说明疫邪多从口鼻而入,故营卫运行受阻,气机壅滞。明代吴有性所撰《温疫论》卷下“标本”曰:“邪自窍而入,未有不由窍而出。”[31]辟疫酒方在酒辛散之效的基础上,合以其它药物,使气机通畅,从而帮助驱邪外出。

前述屠苏酒方中除诸多以理气为主要功效的药物以外,尚有大黄,其味苦性寒,能“平胃下气,除痰实、肠间结热,心腹胀满”[6]322,从而通肠涤热、推陈出新,能使邪自下出,邪去则正安。明末吴有性治疫擅用大黄,不拘前人非实证不妄投之论,强调有是证则用是药,应视病情轻重用药[32]。明代王肯堂在《证治准绳》“类方”部论述大黄时引李杲之言,认为“邪气在上,非酒不至,必用酒浸引上至高之分,驱热而下”[33],正与屠苏酒中大黄合酒服之意相符。除酒辛散之性以外,桔梗也能引大黄药性上行。《本草纲目》卷之十二“草部”引张元素之言:“大黄苦泄峻下之药,欲引至胸中至高之分成功,须用辛甘之剂升之。譬如铁石入江,非舟楫不载。”[26]479桔梗为舟楫之剂,能载药上行,使大黄在机体上部发挥逐邪之效。方中花椒味辛性温,温中除邪,增强屠苏酒温中祛邪之力。菝葜除益血气外,尚有“啖之可以辟瘴”之功,亦有祛邪之能,《本草纲目》将之收录在“瘟疫”条目下,用于治疗时疾瘟瘴。诸药配伍,以扶正为主,同时温散邪气,令其自表、向下而出。

豉术酒与屠苏酒有相同的组方思想。方中白术以益气为要,正气充盛方能驱邪外出。《本草经集注》卷第七“果菜米谷有名无实”载豉能疗瘴气恶毒,故“春夏天气不和,蒸炒以酒渍服之”[6]504,用以辟瘴除恶。是方集白术益气、淡豆豉抗邪及酒温散于一体,故《梅师方》记载豉术酒应“常服之”。

3.3 天人相应,顺应四时 除了药物功效与配伍能通过医理进行阐释外,辟疫酒方的饮用方式和时间也能反映医学思想在传统民俗中的应用。

《肘后备急方》卷八“治百病备急丸散膏诸要方第六十九”记载了屠苏酒的饮用方式和时间:“以绢囊贮之,十二月晦日正中时,悬置井中至泥,正晓拜庆前出之,正旦取药置酒中,屠苏(酒)饮之于东向。药置井中能迎岁,可世无此病。”[23]“晦日”即农历每月的最后一天,十二月最后一天正午时将药囊置于井中,来年的正月初一取出置酒中饮用,除了有对新的一年平安无疾的期望和祝福以外,特指出需“于东向”饮用。《素问·阴阳应象大论篇》曰“东方生风,风生木,木生酸,酸生肝”[3]10,其又曰:“正月二月,天气始方,地气始发,人气在肝。”[3]28农历新年正处春季,肝五行应木,通东方,气通于春,主一身生升之机。春季阳气始发,阴未散尽,在这样的时节于东向饮辟疫酒,且此酒方中多补益正气之品,借时令特性升发一身正气,达到预防邪气的目的。椒柏酒亦是正旦取“东向侧柏叶七枝,浸酒一瓶饮”[26]993,与屠苏酒饮用方式有相同特点。

屠苏酒与椒柏酒的饮用方式蕴含着“天人相应”的观念。这一观念源自中国古代哲学“天人合一”的理念,《黄帝内经》从医学角度对其进行了阐发。《灵枢·岁露论》曰:“人与天地相参也,与日月相应也。”[14]162天、地、人为整体,人生于自然,受自然环境的影响,顺应自然则是防病治病的必然要求。《素问·五常政大论篇》载:“必先岁气无伐天和,无盛盛,无虚虚,而遗人夭殃;无致邪,无失正,绝人长命。”[3]153其强调治疗疾病时宜因时制宜,补泻得当,预防疾病时也应遵循这一法则。《素问·六元正纪大论篇》云:“无失天信,无逆气宜,无翼其胜,无赞其复,是谓至治。”[3]165顺应四时气候变化,结合人体生理特点来扶正祛邪,是古代辟疫酒方选用药物及采取不同饮用方式的主要思路,也是顾护正气的方式之一[34],更是天人相应的整体观在医药领域和民俗生活中的典型体现。

4 小结

饮酒辟疫是我国古代劳动人民在应对疫病过程中探索出的预防方式,在漫长的岁月中逐渐演变成了传统的民俗符号。辟疫酒方中也蕴含了中医学理论观念,如寓治于防,强调早期预防,以顾护一身正气为首要目的,并通过酒的使用,借酒辛热升散之性助行药势,达到祛邪外出的目的;其饮用方式亦能体现中医学天人相应的整体观。对饮酒辟疫现象进行分析研究,可为中国古代传统民俗中的药物运用提供医理方面的阐释,也能为现代临床防治疫病提供一定的参考借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