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荣华,欧阳厚淦,周 露,彭 珊,汪建民,高书亮,吴慧婷,欧阳彦楚,崔田田

(江西中医药大学,南昌 330004)

经络的生物学本质和物质基础一直是经络学的研究重点和热点,关于经络实质的研究已逾半个多世纪,国内外对于经络实质的研究及假说浩如烟海,各家学说百家齐放,但关于经络的实质学术界尚未达成统一的认识。近些年来,国内外学者对“经络实质”的研究涉及到解剖学、物理学、神经生理学、生物化学、分子生物学等多个学科领域,呈现出多学科、多领域交叉发展态势。目前学术界将各学说归纳为神经学说、血管学说、体液循环学说、结缔组织学说、生物物理学说[1]5个主流学说。

经络与淋巴系统之间的联系在体液学说[2]和结缔组织学说[3]中虽被提及,但在学术界并未受到太多关注,没有将淋巴系统作为一个独立的研究方向。目前关于经络与淋巴系统相关的研究寥寥无几,无论是深度还是广度远远不够,在学术界的影响颇微。但淋巴系统学说的提出,为经络的实质研究提供了一条新的思路,能够极大地丰富经络学说的研究内涵,故笔者将经络与淋巴系统之间的研究综述如下。

1 穴位与淋巴管系解剖之间联系

赵启超等[4]在标本足甲床及足跟处注入染料定穴针刺后解剖下肢12个穴位观察穴区浅淋巴管的布局情况,均能见到充色的淋巴管,因而他们认为人体的经脉与淋巴管收集丛和淋巴结有关。余安胜[5]等使用成人及胎儿新鲜标本应用组织染色、淋巴灌注等方法对三阴交穴穴区显微组织形态学进行研究发现,三阴交穴处有多条淋巴管经过,具有集束性,但其数量与非穴区比较差异无统计学意义。其后他们[6]用体视显微镜观察新鲜标本足三里穴层次和断面结构及淋巴灌注,发现穴位区有多条毛细淋巴管穿行,形成毛细淋巴管丛;之后他们观察足三里穴显微结构显示,足三里穴位处淋巴管袢数量与非穴位处有着显着性差异[7]。在之后的工作中,他们对人体全身大部分穴位进行了大量的解剖研究,为揭露穴位的立体形态结构,采用标本定穴的断层解剖方法,并结合计算机图像技术对穴位进行三维重构。通过长期大量的研究认为,穴位同淋巴管有着显见的关系,穴位是血管、神经及淋巴管等复合结构构成的“穴位立体构筑”,对穴位的系统形态学研究做出了巨大贡献。

2 经络循行与淋巴管系解剖位置之间联系

2.1 四肢、躯干经络循行与淋巴管系解剖位置之间联系

日本学者藤田六郎等[8]在标本上对下肢淋巴管和静脉等管腔注入造影剂行X射线造影观察,以探求其与经络之间的联系。并观察到其所走行的部位与下肢肝经、胆经、脾经、肾经等经络所循行的路线近乎是一致的。之后他们通过进一步的深入研究发现,经络主干线通常是由动脉、静脉、神经干、淋巴管以及由包绕着神经干的结缔组织所组成,这几种组织往往是伴随走行的。龚启华[9]等在标本上肢淋巴管束注入染料以此来剖析手太阴肺经与淋巴管道走形之间的关系,实验结果显示手太阴肺经在分布和流注方向上与实验所见的皮下或浅筋膜下淋巴管是一致的。通过深入研究他们把古代的经脉理论与现代已知的淋巴管系生理及解剖对比研究后认为,上肢阳经和下肢三条阴经等经脉走行与分布在该区域的深浅淋巴管系分布走行有一致的可能性,下肢胃经与胫前淋巴管、冲脉与胸导管在解剖以及功能上都具有相似性,任、督脉和带脉与淋巴管系的淋巴液循环也具有相关性。在关于上肢阳经与淋巴管走形关系的研究中,徐立孙[10]曾报道过1例风湿患者在“肩髃”穴针刺时出现一红线自上而下经过“曲池”“手三里”等穴位处,与手阳明大肠经的经脉走形高度吻合,可见上肢阳经的走行与淋巴管系的走形也具有关联性。日本学者亥口胜彦等[11]也曾报道过6例上、下肢急性淋巴管炎患者的皮肤可见一条或数条红线沿淋巴管走行,其走行与阴经的循行路线基本一致,他们认为四肢经脉和皮下淋巴管相关。 Chrisoph[12]的外科教本中描述的涉及“大都”“隐白”穴处感染所导致的急性淋巴管炎所见的红丝线走向,与脾经循行路线相较具有高度的相似性。类似情况在上肢也有发现,“少冲”穴处急性淋巴管炎皮肤红丝线的走形与心经的循行路线亦是高度吻合的。

2.2 脑内经脉循行与淋巴管系解剖位置之间的联系

中医古籍中对脑内经脉循行路线的记载几乎空白,古人在经脉循行流注中极少提及到脑。在十二经脉中,直接与脑有循行路线联系的只有胃经、膀胱经和肝经。《灵枢·动输》:“胃气上注于肺,其悍气上冲头者,循咽,上走空窍,循眼系,入络脑。”《灵枢·经脉》:“膀胱足太阳之脉,起于目内眦,上额交巅……其直者,从巅入络脑”“肝足厥阴之脉……连目系,上出额,与督脉会于巅。”在奇经八脉中,督脉、阴跷脉、阳跷脉分支流注入脑。在《足臂十一脉灸经》和《阴阳十一脉灸经》中都没有提及经络与脑之间的联系,《灵枢·经脉》中仅提及膀胱经“络脑”。根据古籍的记载仅能知道这些经脉到达脑部,至于经脉在脑内具体的分布区域及循行路线则不得而知。尽管脑在主宰机体活动中起至关重要的作用,但古人从经脉角度来看它与脑的联系是不多的。由此可知,脑内经络的研究是极其匮乏的,实为经络学理论的不足和遗憾[13]。以往从电生理及影像学的角度研究发现,针刺穴位产生的信号是能够传入脑的,有学者提出“十二经脉皆入脑”的假说,认为十二经脉在脑内均有其具体的循行路线和特定的分布区域,并与之相应的脏腑功能相对应[14]。长期的临床实践表明,头针在临床治疗中取得了令人满意的疗效,大量的临床报道屡见不鲜。针刺的疗效离不开针刺效应,气至而有效,针刺效应是循经传导,因而头针的针刺效应是沿络脑的经脉传导,但其具体的循经路线却不得而知。2015年6月,弗吉尼亚大学的研究者们[15]在《Nature》上发表了一项研究,他们的研究确认了淋巴管道是存在于脑内的,脑通过脑膜淋巴管与外周免疫系统直接联结。在以往的认知中,脑内是不存在淋巴管的,这项研究颠覆了旧有的认知,通过研究发现大脑内的淋巴管是与一条主血管伴随进入静脉窦的,因此使得其在形态学观察时难以区分。通过以往的研究可以发现,经络循行往往是伴随神经、血管及淋巴管走行的,而这项研究恰好也表明大脑内的淋巴管是与血管相伴随的,与脑内经脉的假设也相互印证,“十二经脉皆入脑”的假说有了明确的证据支撑。由此可见,脑内淋巴管与脑内经脉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目前虽已证明脑内存在淋巴管,但其具体走行以及分布区域还未完全阐明,关于脑内的经脉研究任重而道远。

3 针刺对淋巴管系功能效应的影响

3.1 针刺对淋巴管道及淋巴液功能效应影响

目前学术界普遍认为,针刺效应的表达是通过调节机体内神经-体液-免疫系统网络而实现的。淋巴液是体液中的一种,但目前从淋巴液角度开展的研究尚少,大多以研究血液与组织液为主。曹及人等[16]采用非特异性酶染色法与扫描电镜研究针刺“三阴交”穴对兔腘淋巴结输出淋巴液及淋巴细胞的影响,对针刺前后输出的淋巴液量和淋巴细胞数进行比较,观察发现针刺30 min时输出的淋巴液量及淋巴细胞数均显着增加。胡雯雯等[17]通过显微外科手术建立大鼠胸导管淋巴瘘模型后针刺、温针刺大鼠双侧“足三里”穴,30 min后观察大鼠胸导管淋巴液量的变化情况,发现针刺组、温针刺组较对照组淋巴液量明显增加。李忠正等[18]再次复制大鼠胸导管淋巴瘘模型,发现针刺大鼠“足三里”穴可使胸导管淋巴液量增多。针刺使淋巴液量增加的机制可能是,针刺效应促使穴区肥大细胞脱颗粒释放出组胺、5-HT及P物质等活性物质,作用于毛细血管后导致毛细血管通透性增加,相应淋巴回流增多,淋巴回流的加快必然又引起机体新陈代谢加快,使机体的防御能力提高,这可能是针刺效应机制产生的原因之一。原林[19]提出的筋膜学说认为,针刺腧穴可对局部结缔组织产生牵拉效应,被牵拉的结缔组织一步扭动、挤压筋膜毛细淋巴管使淋巴液回流,可以促进筋膜毛细淋巴管对机体细胞碎片及大分子物质的识别和运输进入中枢淋巴器官,激活淋巴自体免疫调控。

经络的实质不论是从解剖学还是生理学都具有部分相关联性,但不具有完全相似性。无论是从神经、淋巴管、血管、结缔组织等实质结构还是从生物能量场、生物化学等某一个角度都只能解释其中一部分而无法完全阐明经络的实质,因此在经络实质的研究过程中,应该避免“一叶障目”“只见树木不见森林”的倾向[20]。笔者认为,经络并不具有其独特的解剖结构,而是多组织结构与多功能结合的立体构筑。由前人丰富的临床观察及大量的实验证实,淋巴系统不论是在解剖物质基础还是经络形态功能及信号传导上都有着密不可分的联系,因此有理由相信经络与淋巴系统之间具有本质的联系。淋巴管是构成经络的实质之一,淋巴液及其相关化学物质在经络信号传递过程中起着不可或缺的作用;针刺效应的产生和淋巴细胞激活免疫系统的协调作用密不可分,可见淋巴管系可以作为今后探讨经络实质之谜的突破点之一。目前经络的研究已经渐渐走入瓶颈,但经络与淋巴系统之间还存在大量未知的研究,可以作为经络研究的一个重要补充和突破点。目前学术界关于经络实质方面的研究,仍然主要集中在解剖学、生理学、生物化学这一层面,研究的深度和广度逐渐进入瓶颈,随着分子生物学、生物医学光子学、基因组学的发展,利用生物传感技术、生物芯片技术、组织光学等技术,笔者寄望学术界能将经络的实质研究推向分子和基因水平,为经络腧穴的理论研究注入新的活力,开拓出新的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