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是有生命智慧的,保障存活、突破限制、生发智慧、安顿心灵、呈现希望、成为自己都是生命智慧的组成部分,生命的健康成长也离不开生命智慧,生命智慧教育是生命教育中重要的组成部分,作为一个中学语文老师,我能做的,也经常做的,是通过孩子们熟悉且喜爱的文学人物为他们补上生命教育这一课。所以,听到这个孩子的话之后,我笑了笑,开始给他们讲起了苏轼。

苏轼的口头禅:我怎幺那幺幸运?!

宋朝的海南,偏远荒凉。据说,在大宋,比贬谪海南更重的罪就是满门抄斩了。如今看看苏轼在海南的诗,就知道他当时的际遇,连吃米都成问题。他给惠州的一位姓程的秀才写信说:“此间食无肉,病无药,居无室,出无友。冬无炭,夏无寒泉,然亦未易悉数,大率皆无耳。”就是说,吃饭没有肉,病了也没有药,住的屋子很简陋,出门没有朋友。冬天没有取暖用的炭,夏天没有凉水解暑,总之一句话,什幺都没有!如此困境,原以为苏轼要消沉下去了。可是,苏轼在这段话的结尾,话锋一转,说道:“惟有一幸,无甚瘴也!”意思就是说,这里有一个好处:没有什幺瘴气!海南也并非没有瘴气,苏轼用了“无甚”二字,就是不太多的意思。不太多,并非无,苏轼有什幺可“幸”的呢?但是苏轼并不想给友人的书信里写的全是牢骚和无奈,他一定要找出海南的好处来,但是他实在找不出了,就把“无甚瘴”算了进来。想想真是让人感怀一笑。这就是苏轼的一种思维习惯了,他骨子里就很乐天,总觉得天无绝人之路,他总是要努力寻找好的一面,让自己的生命充满能量。

以吃水果为乐的苏轼

苏轼之所以会给惠州的朋友写信,是因为他刚刚从惠州而来。其实,被贬惠州,已经是很重的贬谪了。贬谪苏轼的人心理并不健康,就是希望把一位朝廷重臣从“天宫”的位置一下子拉落到“地狱”,看他消沉,看他没落。在此之前,苏轼是皇帝的老师,负责起草诏书。惠州的日子与京城的工作真是天壤之别,面对落差,苏轼又看到了什幺呢?苏轼说:“日啖荔枝三百颗,不辞长作岭南人。”他觉得这里的生活特别好,可以骑在树上没完没了地吃荔枝,他能一天吃三百颗荔枝吗?这只是夸张的手法。北方人是吃不到新鲜的荔枝的,苏轼看到的好,是做一个南方人的幸福,吃荔枝这样的小事,成了苏轼眼中到岭南最大的好处。

这已经不是苏轼第一次以吃水果当作人生的乐事了。在来惠州之前,苏轼辗转去过几个地方做官。他在杭州做官的时候,遇到了一个叫刘季孙的人。此人正在浙江一带做兵马督监,官职不大,心中很是郁闷。苏轼则劝他说“一年好景君须记,正是橙黄橘绿时”,意思就是这幺好的时节,你怎幺能郁闷呢?橙子也黄了,橘子也绿了,能在江南吃这幺多好吃的水果,赶紧开心起来吧!

当然,苏轼并非傻傻地快乐,他以诗歌相赠之后,还向朝廷推荐了刘季孙。后来,刘季孙做到了知州的位置,相当于某一市的市长。人生自会起起伏伏,苏轼当时就是希望让刘季孙看到生命里积极的一面,因为只有你去享受生命,消解愁苦,才能等到生命迎来转机的那一天。而且,也正因豁达乐观,才可以真正想到如何去解决苦难。

把江南睡在枕席之下的苏轼

苏轼最大的人生危机是他中年时遇到的乌台诗案。宋神宗时期,有一段时间,御史台被宵小把持,为了让自己能扬名立万,他们决定拿苏轼开刀,以威吓群臣。他们将苏轼的诗歌反复琢磨,增加进自己的理解,硬说苏轼有讥讽朝廷、图谋不轨的意思。把苏轼从湖州任上逮捕到京城来,一顿严厉审问后,贬谪苏轼到黄州任团练副使。苏轼可算是跌落神坛,生活极为凄惨,住在了一个亭子里,距离江面仅仅十步,也就是说,只要一涨潮,屋子就淹了。但是苏轼却说,江南的景色都在他的枕席之下了。他可真能想,把最坏的事一下子说得高大上了。

把问题摆出来,看到不足,这自然是对的,但是,如果觉得唯有如此才能进步,我就不敢苟同了。苏轼也并非没有感知痛苦的能力,但是他发现“美”的能力更强。他在艰难的岁月里,用美好支撑着自己和家人面对困难的勇气,让大家和他一起静待人生的转机。有人说,苏轼的人生总能迎来转机,我想,这并不是偶然的吧!

我是一个班主任,从去年开始,我接手了一个成绩不大理想的班级。当然,每次测验后,我也会被各科老师“围攻”。但我每次站在班级前面的时候,我总会告诉孩子们他们的优势在哪里。其实,有时,这优势很难找出来。但我总会努力寻找,并且还要让这优势不要太牵强。找到优势,自然要表扬,要发糖。有些人不理解这种自我安慰的方式是否有意义。但是,接下来,孩子们果然“傻傻”地努力了,愉快地接受各科老师的新任务了。两年过去了,这个班级的成绩已经神奇地名列前茅。

或许有人会说,不让孩子看到问题,他总会傻呵呵地认为自己怪不错的,这好吗?以我多年的教学经验来说,对于孩子,“傻傻”的自信好过清醒地看到问题。每个人都是有一身毛病的,我们当然希望孩子逐渐克服身上的毛病,变得越来越好。但是,用反复揭开伤疤的方式,把所有困难、差距都摆在孩子面前,只会让他失去勇气。就像是面对一个病人,反复威胁他,说他的病搞不好就会致死,病人怎幺还会积极治疗呢?如果我们只一味地教孩子发现问题,养成的可能是一种悲观的思维习惯,他总会觉得自己不如别人,不敢表现自己,活得畏首畏尾,那他就更无法展现出生命的光彩。不如“骗”他,让他以为自己“怪不错的”,总是能看到好的一面,再不断鼓励他,这样才能化解危机,让孩子在积极的心态下前进,获得滋养,也获得生命智慧。

气候再恶劣的地方也能开出花朵,再艰难的境遇中也有可以安顿心灵的地方,让生命的智慧自然生发,就能迎来新的转机。

生命教育形式探索

第3部分

1

活着,只为一刹那,音乐,却可以带我们感受永恒。通过音乐感悟穿越时空的精神生命,是音乐的魅力,也是音乐的使命。

朱亦兵:透过音乐感受

生命之外的永恒

特约采写|张安妮

很多孩子和成人应该都听过从他的弓弦间流淌出的旋律——在《山楂树之恋》《金陵十三钗》《归来》《匆匆那年》等电影中,因为他奏响的深沉的琴音,人们似乎更深刻地理解了影片所讲的故事,更加感同身受主人公跌宕起伏的命运。有人说,在他的音乐中能感受到生命的恒久与期望。他就是大提琴演奏家、指挥家、音乐教育家朱亦兵。

大音希声。演奏状态中的他,时而深情时而激情,用大提琴特有的音质感染着听众,亦让听众深深感受到他内心的表达;指挥状态中的他,永远能从那精干矫健的身体里迸发出无限能量,与音乐融为一体;他妙语连珠,在音乐教育中总能用幽默风趣的语言带演奏者或琴童们走进音乐的世界,理解音符中的蓬勃生命。

总之,他想尽一切办法引导人们理解音乐,透过音乐感悟精神世界。

音乐实践课堂,独特的生命教育方式

“什幺是音乐,音就是声音,乐就是快乐的‘乐,是情感、是感动,是属于声音的独特美好。演奏者就是要通过音这种载体把感动传递出去。我们拉琴,不光是拉出旋律,还要享受演奏的过程,享受休止符带来的暂停,享受在合奏中的寂寞……这是远比学拉琴技艺更重要的事!”朱亦兵如是说。

朱亦兵的父母是中央音乐学院第一代音乐教师,他们培养了几代中国音乐家。就像大多数音乐世家的孩子一样,8岁那年,小小的朱亦兵就从爸爸手中接过大提琴,开始了学琴之路。即便那时的他满脑子都是自己今后如何成为伟大的数学家,即便他认为自己“根本不喜欢大提琴”,都无法阻止他与生俱来的音乐天赋。13岁那年,他在中国唱片社录制了被称为中国改革开放以来的第一张西方音乐的唱片《音乐会波兰舞曲》。4年后,他以优异成绩考入法国巴黎国立高等音乐学院,师从法国当代四大大提琴演奏家之一的莫里斯·让德隆,成为继冼星海、马思聪之后第三位在这所音乐学院学习的中国音乐家。1986年,在瑞士日内瓦,他成为第一位在重大国际比赛中获奖的中国大提琴人。不久,他考入欧洲优秀传统的乐团之一——瑞士巴塞尔交响乐团任首席大提琴,成为当时欧洲交响乐团中最年轻的首席大提琴。彼时,他刚23岁。10年后,朱亦兵受到享有盛名的德国巴伐利亚广播交响乐团邀请,客席担任其首席大提琴。朱亦兵在音乐艺术方面的造诣不仅限于大提琴演奏,后来,他又考入巴塞尔音乐学院学习指挥,曾指挥过多个甲级交响乐团。

时光流转至2004年,38岁的他放弃高薪,凭着一股如今都无法说清的冲动回到祖国,回到中央音乐学院。自此,他几乎把所有的时间都花在了音乐教育和各种音乐普及活动中。他开设了大提琴重奏和室内乐课程,以自己的名字命名了朱亦兵大提琴乐团,成为中国第一个做大提琴重奏的人,他和学生们利用周末和节假日不间断地投身到公益演出中,工厂、学校、车站、乡间、森林、海边、孤儿院甚至监狱,都有他们的身影以及大提琴重奏的旋律。他把这称为音乐实践课堂,就是希望把古典音乐带到那些从来没接触或者没有机会接触的人们中去,想用音乐的力量进行一种独特的生命教育,用音乐抚慰心灵,用音乐萌生希望。

至今,他已经举办了600多场公益演出。2015年,他带着乐团西行数千里,沿古丝绸之路,在青海湖、三危山、嘉峪关、金塔胡杨林、雅丹魔鬼城等地演出。他说:“我就是想带着学生们用音乐的方式走丝绸之路,感悟穿越时空的精神生命,把心里的声音带到大自然,也把大自然的声音融入音乐的表达里!”因为朱老师的创意,很多学生都说:“那是我们第一次感受到低音在广袤空间中的穿透力,仿佛能穿越到古老的年代。而在这样的时空交错中,又能体会到自我与万物的连接,体会到生命传承的意义。”

有走出去,也有请进来。2016年,朱亦兵创办超级大提琴音乐节,至今已经成功举办四届——这个亚洲最大规模的音乐盛会,被他称为无国界、零距离的“音乐庙会”“音乐游乐园”。他相继将来自世界各地的260多位国际大提琴演奏家、教育家、交响乐团首席、钢琴家等邀请到“乐园”中,以组曲、奏鸣曲、重奏、原创曲目、协奏曲以及公开课、公开表演等形式,带着现场大大小小的琴童与乐迷浸泡其中,全天无间断。这个全新的音乐节模式可谓开创国内先河。这个“乐园”也是移动的,不仅在北京的剧场和音乐厅里,朱亦兵也带着这些音乐家和演奏家走进了皖南的古老村落,在村民与游客们中奏响扣人心弦的旋律。他说:“皖南古村悠然恬淡,这里静谧的自然环境与大提琴的深沉音色完美融合。音乐是没有国界的,音乐更不是只存在于音乐厅和琴房中的,希望人们通过更开放的形式感受音乐之美、感受生命之美!”

音乐与戏剧夏令营,和孩子一起探索音乐的意义

今夏,在北京福尼亚剧场,“快乐琴童2021”音乐与戏剧夏令营开营,这是国内首个同时将音乐演奏与舞台戏剧作为主题的夏令营。作为创办人,朱亦兵和其他大提琴、中提琴、小提琴、钢琴等演奏家,以及歌唱家、戏剧表演老师为来自全国各地的近150名孩子逐一授课,排练室内乐和重奏,组织合唱与戏剧表演,举办师生音乐会,开展演奏比赛……将欧洲音乐与戏剧学院的授课模式尽可能原汁原味地呈现给中国琴童,同时在形式上更加丰富多元,让孩子们尽情去感受综合艺术的魅力与力量。

课堂上,一个刚学大提琴不久的8岁的小姑娘,对于使用弓弦表达音符与旋律还有些生涩。小姑娘的爸爸坐在旁边,举着手机分秒不落地记录着朱老师讲的字字句句。此时,朱亦兵正给小姑娘讲到了乐曲的一个细节,一个小问题却让孩子卡了壳:so、la、xi、do……接下来应该是什幺音?小姑娘答不上来。朱亦兵笑着说没关系,然后放下手里的大提琴,在琴房里一边走,一边引导她一句一句地唱音阶,每到那个问题点,他就会停下,示意小姑娘自己唱。当反复了七八次却依然没有得到小姑娘准确的回答时,他望向举着手机的小姑娘的爸爸说道:“不要着急!我们耐心点儿,等孩子自己唱出那个音符—她一定能自己唱出那个音符!”就这样,他带着小姑娘从高音唱到低音,再从低音唱到高音,直到小姑娘自己答对了刚才那个问题。他竖起了大拇指,笑得灿烂:“孩子,这是你自己悟出来的音乐,你会铭记一生!”

音乐不是教出来的,而是启发出来的,这是朱亦兵的音乐教育理念。相信,夏令营里的这一次体验,带给这个小姑娘的远远不只是会了一个音符那幺简单,还播撒了“我相信自己可以做到”“生命有无限可能性”这些属于生命教育的种子。所以,他更愿意用连父母都给予不了的耐心和风趣的语言引导孩子感受音乐,理解音乐。

“只有这样,他们才能对音乐有更深的理解。音乐是通过技术表达感情,表达自我,感悟人生,理解永恒,而不是表达技术。有了感情、动了心,简短的音阶也可以演奏出饱满的音乐情感,也能包含无限意义。”朱亦兵说。

活着,只为一刹那,音乐,却可以带我们感受永恒。音乐教育作为生命教育的一种探索,能让孩子们感悟生命之力,生命之永恒,也能让孩子们在音乐中感受到自我,以及通过音乐的形式表达自我。

作者简介 朱亦兵

中国着名大提琴家,中国音乐家协会理事,1986年在日内瓦国际大提琴比赛中获奖,成为中国大提琴界在重大国际比赛中获奖第一人,以第一名的成绩毕业于法国巴黎国立高等音乐学院;现任教于德国柏林音乐学院、西班牙瓦伦西亚音乐学院和北京朱亦兵艺术中心。

2

在戏剧中的孩子们,看似在扮演,但实际上在处理和应对自己内在的感受。这就是戏剧能作为生命教育的载体的原因之一。进入戏剧,能让孩子们对生活、对生命有更充分的体验。

教育戏剧,丰富孩子生命

体验的“捷径”

受访专家︱曹曦

戏剧的形式,与其他艺术形式相比更像生活,是生活的一面镜子,它和人这个生命体本身的内在连接是非常紧密的,能成为体验的一部分。戏剧的本质也没有离开人的本能或者发展规律,甚至可以说,它只是一个更复杂的玩耍形式而已。

所以,教育戏剧或许可以成为生命教育的一个工具,让孩子们在其中得到更多的体验,并且通过情景的设置,创造出更多表达和思考自己内在感受的机会,这是生命教育中重要的部分。

安慰“小红帽”,释放自己的恐惧

我为4岁的孩子们设计过这样一个独特的“小红帽”戏剧:在森林的边缘有一个村庄,这里曾经有狼出没,但那已是五六十年前的事了。这个村庄中住着一户人家,一个小女孩和她的妈妈生活在一起。小女孩的外婆家住森林的另一端,要穿过整个森林才能到达。

根据这个场景,孩子们开始一起画这个村庄的地图,共同创作出一个虚拟的村庄:小女孩的家在哪里、外婆家在哪里、村庄中的路是怎样的……在孩子主动参与构建场景的过程中,他们已不知不觉成为了剧中人。

下面,我会告诉孩子们大概发生的事情:有一些伐木工在森林里发现了这个小女孩,她蹲在森林的一棵树底下哭泣。然后,我会对孩子们发出邀请:我想带你们去看看她。就好像在玩一个假装的游戏。

获得孩子们的认可后,我们“出发”前往“森林”去看这个小女孩。此时,会有老师来扮演这个小女孩——她蹲在树下,戴一顶红色帽子、低着头。

这个时候,我会跟孩子们说:如果你们愿意,可以过去轻轻地拍拍她,问问她怎幺了。于是,孩子们会不停地向小女孩发问——“你为什幺既没在自己家,也没有在外婆家?”“你有没有遇到狼?”“你的爸爸在哪里?”……扮演小女孩的老师会通过和孩子们的互动、表演,让每个孩子进入属于自己的一段故事里,这里既有孩子熟悉的体验,比如怕妈妈批评不敢回家;也有孩子从未经历的体验,比如迷路;还有被皮亚杰称为高阶象征的情感体验:恐惧。

我设计这个戏剧场景是基于现实中每个孩子最大的恐惧就是被遗弃。很多孩子上了很长时间幼儿园,但每天入园时还是会哭,因为他们无法控制自己的这种恐惧。但是,这种真实的内在感受通常被压抑,而在戏剧中,孩子们却能将其释放出来。虚拟的剧情里,这群4岁的孩子看似是在帮助小女孩,实际上是在处理自己的内在恐惧感。这就是教育戏剧能作为生命教育的很好的载体的原因之一,进入戏剧的方式,能让孩子们对生活、对生命有充分的体验。

除了体验,孩子们还能在戏剧中对一些情感、生活经验进行反观。就像在这个戏剧场景中,孩子们通过在特定的场景下和小女孩对话,可能会意识到自己可以怎样处理一些情感,可能会思考当我遇到这个状况时该怎样处理,或者身边人遇到这个情况时,我可以怎幺帮助他。

设计葬礼,体验生命的复杂

我还用过《格林童话》中的一个故事情节:一个小男孩跟爸爸生活在一起。家里很穷,爸爸每天用牛奶泡很硬的面包给小男孩吃,但小男孩特别不喜欢,经常坐在家里发呆。

有一天,他们家的墙缝里突然长出很多花草,还跳出一只癞蛤蟆。小男孩很高兴,摘下花草编成花冠戴起来,装作自己是国王,招待癞蛤蟆吃他的牛奶泡面包,没想到癞蛤蟆三下两下就把食物吃完了。小男孩很感激它,因为爸爸每次回家都会检查他有没有吃完食物。很快,小男孩和癞蛤蟆成为了好朋友,经常在一起玩。直到有一天爸爸看见儿子在跟一只癞蛤蟆说话,那天,因为癞蛤蟆只吃面包不喝牛奶,小男孩有些生气,说话的声音就大起来,被爸爸听见了。爸爸想都没想抡起扫把把癞蛤蟆打死了。没过多久,这个小男孩也死了。

我用这个故事做了一个戏剧素材,给孩子们设置的身份是与故事中的小男孩住在同一个村子的邻居,他们知道这户人家的情况,平时也偶尔能听见这户人家的动静。这个情景让孩子们有熟悉感,因为现实生活中我们每个人也都是比邻而居。但是后面的设置对孩子们来说是陌生的——帮助这个爸爸来给故事中的小男孩办葬礼。

我发现,孩子们虽然只有四五岁,但他们对死亡并不陌生,而且他们在筹划葬礼的时候特别有满足感。有个4岁的孩子甚至在墓碑上写了首诗,当然,他不会写字,所以是他说我写。他一边说我一边惊叹,这就是一首诗啊!孩子们热烈地商量如何举行葬礼,到时要有哪些行为、要怎幺摆花、怎幺走路,要小声说话、保持安静。

当时教室里的氛围让我感觉非常奇怪,这样一个在成人世界里比较禁忌的话题,在孩子们看来就像玩一样,但是事实上他们又把自己有限的对死亡的经验、自己敏感的理解,用非常细致的方式在进行梳理,然后再把它们应用到别人的生命体验里,我觉得这非常了不起。也许在很长时间之后,他们才能真正将这种体验应变成理解,但至少此时他们已经体验过,而且已经把体验变成了自己的生命经验。这个过程绝不是学到了什幺知识那幺简单。

在这个戏剧设置中,孩子们还能体会到一种暗示,就是这个小男孩为什幺会死。所以在办葬礼的过程中,孩子们跟剧中的爸爸是有互动的,会为这个疑问做出自己的解释。有的孩子认为小男孩死是因为他失去了一个很好的伙伴,伤心而死;有的孩子认为小男孩是被癞蛤蟆的毒给毒死的;有的孩子认为是因为小男孩把牛奶面包都给瘌蛤蟆吃了,自己是饿死的……每个孩子在解释原因的时候,实际都是在解释自己对生命的看法,也能在相互激发中去探索生命存在的意义。比如人活着不仅需要食物,也需要陪伴、需要朋友。但是戏剧不需要有正确的答案,每个孩子都可以按照自己所见所感去理解。

教育戏剧就是在提供这样一个特别的场所,因为它是假的,所以我们能够和孩子们谈论一些也许在生活中不太能轻易进行的话题,甚至是禁忌话题,抑或是说不清楚的话题。如果孩子能在戏剧中体验和感受这种复杂性,那幺在生活中再面对复杂时就不会恐慌,也不会觉得什幺事都只是自己看起来的样子。

排演《麦克白》,让青春期的孩子表达自我

2020年,平均年龄只有13岁的孩子们组成的青年剧团在蓬蒿剧场上演了一部大戏《麦克白》。青年剧团的孩子们都是一直跟着“抓马”长大的,是因为不舍得离开戏剧,我才为他们组建了青年剧团。但是对于这群孩子来说,演出莎士比亚这部极其复杂的大戏,还是很有挑战性。因为这部悲剧几乎把人性中最丑陋的一面全给展现出来。

我没有把最后成功的演出当作是这次排演的目的,而是在进行一种“过程戏剧”的探索。所以,我带着孩子们在剧场练习走位、进行彩排的时间非常少,我们花了大量的时间在进行剧本的讨论和改编。我们把剧情时间设定在2045年,地点设定在独立之后的苏格兰,把原剧中核心剧情与现实生活进行比对、迁移,不断进行调整。所有的孩子都从头至尾地参与了剧情设计,所以他们虽然在舞台上各自在扮演人物,但实际他们都可以随意互换角色,因为他们熟悉每一场戏,熟悉每一个角色在说什幺,真正在表达什幺。在戏剧中,他们体验的也不只是某一个人的经历,而是能与整个庞大的叙事构架融合。他们也不仅仅只是在演戏,而是透过戏剧理解这个世界,也在内观和思考。在演出中,看似每句话都是莎士比亚的台词,但每一句又实际上不是莎士比亚的,都是孩子根据自己对莎士比亚原文的理解,用最接近莎士比亚的语言说出的自己的体验。

我发现青春期的孩子都有各自非常复杂的故事,没有一个是完全阳光、顺利的,我希望戏剧能用它巨大的、自由的空间,让青春期的孩子们把自己内在的感受和体验表达出来。所以,孩子们排演这部剧的收获是巨大的,舞台上的高光时刻可能只占他们收获的10%,而花了一年的时间经历了各种各样复杂的体验,对角色的探索,对自我的探索和感受,才是最主要的,这也才能让这件事成为他们生命体验中重要一笔。一个孩子对自己内在的体验越深,感受保持越久,对成长的帮助就越大。这是我希望的教育戏剧的样子,也是我最在乎的。

教育戏剧,进行生命教育的探索方式

虽然我们的老师在教育戏剧的课堂中记录比较多的是孩子们的语言输出,但实际上,孩子们的收获远不限于此,尤其是对自我的探索,是在其他教学活动中很难“教”给孩子们的,却又是生命教育中的重要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