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连赛，周怡
中国地质大学（北京）珠宝学院，北京 100083
1 研究现状与意义
在我国民族复兴和坚持文化自信的时代背景下，人们对古诗词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基于古诗词主题的首饰设计研究逐渐兴起。在中国知网的检索中，以古诗词和首饰作为关键词的研究论文情况如表1。研究的内容包括两类：第一，将某首古诗词作为首饰的主题进行设计实践探索；第二，探讨古诗词中的文学理论在首饰设计中的运用。
表1 以古诗词和首饰作为关键词的论文Table 1 Papers with poetry and jewelry as key words
古诗词是民族文化的瑰宝。近年来，《中华好诗词》《唐诗风云会》《中国诗词大会》等节目一经播出，便广受群众追捧；将古诗词和设计结合的研究在《装饰》[4]《包装工程》[5]等国内设计学科的顶级期刊中时有发表；在首饰行业的重要赛事中，组委会也将古诗词作为首饰设计的主题，如在第四届中国国际配饰设计大赛中，中国古诗词是总决赛的命题，参赛设计师需要根据个人对古诗词的感悟与理解进行首饰创作。
古诗词与首饰作为两种独立的艺术，二者之间有怎样的共通性？古诗词对首饰设计具有怎样的启示和意义？对以上问题的梳理有助于对古诗词元素的首饰设计进行研究。
2 古诗词与首饰的共通性
2.1 凝练美
中国古诗词具有凝练美感[6]，同时具有高度的概括性、写实性与抒情性。古诗词的篇幅较短，却能够描绘出恢弘浪漫的景象和意境，这得益于古代文人的智慧和艺术修养，也代表了中国传统文学载体极高的艺术境界。
中国古诗词中的凝练美使其不同于戏剧、小说和电影等艺术门类，古诗词中的“诗眼”往往起到提升和凝练古诗词整体意境的作用。“诗眼”以研究诗法句法为着眼点，以提炼“警策”之句、之字为关键，通过以少胜多的效果展现了古诗词的凝练美[7]，让读者体会到其中的精妙。
例如，杜甫所作《曲江对雨》中有诗句“林花着雨胭脂湿”，其中的“湿”字为整句古诗词的诗眼。苏东坡、黄庭坚、秦观和佛印四人分别以“润”“老”“嫩”“落”补上，但都不如“湿”字贴切[7]。
首饰与中国古诗词有异曲同工之处。首饰本身就有着概括、凝练和达情的特征与设计追求。在人体的穿戴中，首饰占据的比例比较少，设计师需要在小小的耳坠、胸针或戒指等物体中表现出一个人的个性、品味或思想。因此首饰设计甚至比诗歌的表达有更加严格的考究，追求“以少胜多”的凝练美感。
和古诗词相比，首饰的凝练美体现在以下三点：首先，首饰具有和古诗词中“诗眼”相似的表达形式，“诗眼”在首饰设计中是主题表达的点睛之笔；其次是设计造型的精炼而产生的优雅、独特的格调；最后是将首饰的细节融入整体，从而产生突出主题的效果。在心理学上，“少而明确”能够给人们带来更深刻的印象，并且给了人们更多品味的空间。如巩志伟和孙铭燕设计的《雁南飞》（图1）获得了2020“山下湖”国际珍珠首饰创意设计大赛的最佳工艺制作奖，作品高度概括了大雁往前探头飞翔时的状态，展现了首饰的凝练美感。
图1 《雁南飞》 巩志伟、孙铭燕设计Fig.1 "Flying wild geese to the south", designed by Gong Zhiwei and Sun Mingyan
2.2 意象美
“意象”是融入了主观情意的客观物象，或者是借助客观物象表现出来的主观情意[8]，体现了我国古诗词的文字形式和艺术风格。“意”在古诗词中代表作者主观情感色彩的赋予；“象”是通过古诗词的描述而呈现在人们脑海当中的印象以及感受到的景观。读者在阅读的过程中，通过信息的不断累加而在脑海中产生意象，即一种读者阅读后产生的主观联想。
如“月亮”单独出现时代表客观物体，但在古诗词中，通过作者的艺术表现，则形成了不同的意象，图2展现了不同古诗词中的月亮意象。李煜在《喜迁莺·晓月堕》中写道“晓月堕，宿云微，无语枕凭欹”，其中的“晓月”就是一种意象，在诗中被作者赋予了落寞的情感色彩。除此之外，不同的意象代表的情感不同，如“圆月”代表了一种美好的氛围，“明月”则代表了思念等等，这是作者的主观情意与客观存在的物体之间高度凝练的结合。
图2 不同古诗词中的月亮意象Fig.2 Moon images in different poems
在首饰中，“意”代表作品的内在表达，“象”则是指具体的形态。首饰中的意象是一种物化的诗意，同样产生于人们的联想中。图3是由王焜工作室出品的《云中漫步》。在作品中，设计师使用了一块正圆形的冰种翡翠来象征皎洁的圆月，并用曲线表现云层的环绕，让人们联想到飘渺云层中皎洁的圆月。同诗歌中圆月展现的意象美一样，《云中漫步》表达了月圆时的美好。
图3 《云中漫步》 王焜工作室设计Fig 3 "Walking in the clouds" , designed by Wang Kun Studio
2.3 社会功用
古诗词与人们的社会生活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孔子在《论语·阳货》中提出“……诗可以兴，可以观，可以群，可以怨……”[9]，学者们将其概括成一种古诗词所具有的诗教思想[10]，也代表了古诗词具有的四种社会功用。这在首饰中也有体现，分别对应了首饰作品的四种社会功用：情感释放、反映社会生活、交流思想和反思批判。
古诗词中的“兴”是诗人在古诗词中抒发志向和释放情感，人们会被古诗词中的情感所触动，所以用“兴”字概括。首饰设计中的“兴”即个人的情感释放[11]，是创作者个人情感的表达。通过首饰的艺术表现触动人们的情感，起到了“兴”的作用。如图4，王鼐在首饰作品《梦江南》中表达了人生步入中年，万事蹉跎，但是年少时江南的梦却勃郁而发，表达了自己对梦中江南的深切向往[12]。
图4 《梦江南》 王鼐设计[12]Fig4. "Dreaming of Jiangnan" designed by Wang Nai
古诗词中的“观”是对社会的观察与反映[10]。诗人王安石的《元日》描写了除夕夜的风俗，以及新年时节热闹非凡的景象，是民俗民风的最好反映。当代的首饰也同样具有反映社会生活的作用，如图5是朱欢设计的《香火龙舞》胸针，表现的是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 汝城香火龙，每当元宵佳节，夜幕初降时，人们择吉时点燃龙香，舞动香火龙，庆贺丰收，祈求风调雨顺、五谷丰登[13]。朱欢在首饰中展现了元宵节时汝城人民舞动香火龙的习俗，作品体现了首饰具有能够反映人们社会生活的功用。
图5 《香火龙舞》 朱欢设计[13]Fig.5 "Fragrant Fire Dragon Dance", designed by Zhu Huan
古诗词中的“群”指诗词具有加强联络和交流思想的社会功用[10]，对应了首饰的人际交流的社会功用。首饰艺术展览、首饰学科论坛将人们聚集在一起，起到了将首饰艺术家最新的创作理念进行展示和交流的作用。例如，在北京服装学院每两年举办一次的“高校首饰发展高峰论坛”上，来自当代艺术、工艺美术、设计学和时尚学不同领域的首饰学者聚集起来，探讨中国当代首饰设计发展的成果和方向。
古诗词中的“怨”体现了诗词具有批判社会现象的作用[10]，如诗人聂夷中在《伤田家》中从独特的视角描写唐末农民无以为生的情况，控诉了唐代末年高利贷给农民带来的极其深重的苦难，从而表达了诗人对田家的深切同情。当代艺术首饰也有对社会现象进行批判的作品。例如，在一个名为Make Poverty History（让贫穷成为历史）的大型运动中，每一名参加运动的人都佩戴印有同名主题的白色手镯，表达人们想要驱逐贫困的诉求和对现实政策的不满[14]。
3 古诗词对首饰设计的启示与意义
古诗词简短的几十字中包含了丰富的内容，也具有多样的表达形式。设计师可以从古诗词中选取首饰设计的素材，与古诗词相关的首饰设计还能够使热爱古诗词的人们产生情感共鸣（图6）。
图6 古诗词为首饰设计提供设计素材与情感表达Fig.6 Ancient poems provide design materials and emotional expression for jewelry design
3.1 古诗词为首饰提供设计素材
首先在内容层面，古诗词中具有丰富的意象。如上文出现的月亮、船（舟）、节日灯笼和烛火等意象能够为首饰设计的内容提供素材和参考。这些意象由于古诗词而产生诗意美感，一旦出现便让人们联想到美丽的景象。因此设计师可以将这些意象作为首饰设计的内容呈现，让人们看到后便会产生美的联想。
其次在情感层面，情感是意象背后的表达。设计师通过阅读古诗词与诗人产生情感的共鸣，从而为首饰赋予情感。如图4《梦江南》中，设计师在阅读与江南有关的文学作品后产生对江南美景浓烈的向往情感，将此在首饰中进行表达。
最后在形式层面，古诗词在描述画面时会产生一种形式美感。如明末张岱的《湖心亭看雪》有“湖上影子，惟长堤一痕、湖心亭一点、与余舟一芥、舟中人两三粒而已”一句。“湖”即是面，“长堤一痕”是一条线，“湖心亭一点”则是点，“舟一芥”又是一条线，在点线面的穿插中，形式美的感官效应一一体现，这能够为首饰的形式美感提供借鉴和参考。图7是笔者创作的《水乡》系列首饰，设计的内容是江南美景中河水环绕下的建筑群落，S形线条是水乡的河道景象。作品表达的是水乡景色中点线面组合的形式美感。首饰相比古诗词在形式上更加直观，也是一种浪漫式的表达。
图7 《水乡》系列首饰Fig.7 "Water town" series jewelry
3.2 古诗词使人们对首饰更容易产生共鸣
首饰并不具有工具意义上的实用功能，更多的是一种情感表达的物质载体。人们在结婚时，互送对方戒指，戒指便作为一种载体承载了人们的情感和文化。基于社会需求，首饰具有了物质文化载体的角色，其文化和情感内容是不可或缺的。因此，首饰能够将古诗词的情感和内容通过物质实体承载和展现。当首饰与古诗词相关联时，人们可以更容易理解首饰表达的意境，观众可以因为“爱诗”而“爱首饰”。例如图8，张晔根据唐朝刘禹锡《乌衣巷》“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的描写而设计的首饰作品，获得了中国国际首饰配饰设计大赛铜奖。这件作品便是借助古诗词《乌衣巷》来促发观众的共鸣。
图8 《堂前燕》 张晔设计[15]Fig.8 "Swallow in front of the hall", designed by Zhang Ye
设计师根据古诗词的内容制作出首饰实物，供人们佩戴和观赏，使人们不仅仅可以通过阅读来想象和欣赏古诗词，更能够通过佩戴首饰增加情感体验。这使得与古诗词有关的首饰更容易使观众产生共鸣，也是诗词对首饰设计的意义。
5 结论
古诗词和首饰虽为两种不同的艺术形式，却具有共通性，主要体现在三个方面：第一，古诗词和首饰都具有凝练美，传统古诗词在几十字间能描绘出生动的画面，首饰则在方寸间表达了作者内在的思想；第二，古诗词和首饰都具有相似的意象美，古诗词和首饰中的意象蕴含了作者丰富的情感；第三，古诗词和首饰都具有“兴”“观”“群”“怨”的社会功用。
设计师能够从古诗词中汲取内容、情感和形式三个层面的素材，首饰在为古诗词提供物质文化载体的同时，与诗词相关联的首饰设计也能够使热爱古诗词的人们产生共鸣。
致谢
感谢巩志伟老师、孙铭燕老师和王焜工作室提供用于本文研究的设计作品图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