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佳佳

近日,母亲从千里之外的江南老家寄来两袋锅巴,还强调是农村的大铁锅炕制而成。我急匆匆地打开包裹,拆开两层密封袋,一股略带煳味的锅巴香味扑鼻而来。眼前一片模糊,恍惚间,仿佛回到小时候的那段岁月。

锅巴对于来自农村的人并不陌生,它其实是残留在锅面的一层米饭。它牢牢地粘在铁锅上,必须用力舞动锅铲,才能将它从锅面上铲下来。每次看到粘着米饭的焦黄色锅巴,我总是忍不住多吃几口。

小时候,因住在城里,母亲都是用电饭锅煮饭,我没有机会吃到锅巴。偶尔几次,母亲因电饭锅里蒸菜或保温时间过长,电饭锅底粘着一大片米饭,这就是锅巴。我每次总是不厌其烦地用饭勺一点一点地撬出,然后心满意足地放在嘴里品尝,那个时候,总觉得锅巴特别香甜。于是,我总盼望母亲煮饭时,电饭锅底能“侥幸”留下一点锅巴,满足我锲而不舍地撬锅巴的乐趣。

外婆家用柴火土灶做饭,大老远就能闻到烟火气息十足的饭菜香。盛饭的时候,大铁锅锅沿有一圈透明的类似高粱饴糖果外衣的裙角,在氤氲的热气下轻轻飘舞。洁白的米饭下面就是金黄色的锅巴。我经常直接把米饭铲到一边,将米饭下面的锅巴盛入碗中,浇上炒菜汁,跟现在流行的盖浇饭有异曲同工之妙。一口咬下去,酥脆入味,吃了一口还想再吃一口,不一会儿,一碗香喷喷的锅巴便入了肚。

如果想锅巴再酥脆焦黄一些,可以等一大锅米饭盛完,再用微火将锅加热,闻到一股淡淡的香气时再熄火。这时不要急于掀开锅盖,因为还有许多水汽没有消散,容易让锅巴变得绵软。可以让锅盖稍稍斜出一条缝,等水汽缓缓溢出,残留的热量则继续支撑锅巴变硬变黄。等约十分钟,揭开锅盖,呈现在眼前的就是一锅完整、焦黄的锅巴。金黄如丰收时的稻谷,弥漫着浓郁的烟火气息,让人不禁垂涎三尺。

锅巴如果一次性吃不完,一般等冷却后可放在铁罐里保存。铁罐大抵是正方体的,四面印着胖娃娃或明星图案。这种铁罐密不透风,是储存食品的好器皿。顶上的盖子按压下去,再打开需费很大力气,每次我都是用剪刀尖锐的尖头使劲撬开。

有一次午后去外婆家,肚子饿了。外婆拿出一个大铁罐,从里面抓出一大把锅巴,让我泡着吃。外婆看我把锅巴放入碗中,准备直接倒入开水时,赶紧阻止说:“这样吃没有味道。”只见她拿起食盐罐,在碗中放入少许食盐,又倒入一些酱油,最后用勺子舀了一勺猪油,再倒入开水。等待了几分钟,外婆再用筷子搅拌碗中的锅巴,然后笑着对我说:“现在你再尝尝。”我用筷子夹起一块浸入酱油和猪油的锅巴,还未入口,一股浓郁的香味扑鼻而来,轻轻地咬一口,酥软可口,好吃得根本停不下来,味蕾得到极大的满足。不一会儿,一碗锅巴下肚,我还意犹未尽地舔舔嘴角。外婆笑着说:“以后多来看外婆,外婆还给你泡锅巴吃。”随着学业加重,我看望外婆的时间越来越少。外婆却一直记得我喜欢吃锅巴。偶尔去看望她,临行前,她都不忘拿出炕制好的一大袋锅巴让我带上。

现在,电饭锅早已成为厨房的主角,更有那不粘锅的电饭煲,根本没有机会吃到铁锅炕制的锅巴。

其实,锅巴和农村的很多事物一样,貌不惊人,却令人怀念,这也许这就是乡愁的滋味吧。我总会在午夜梦里,看到桌上放了一碗香气袭人的锅巴,轻轻夹起一块,一口咬下去,发出“咔嚓”的响声。这份融进骨子里的锅巴情结,如同袅袅炊烟,萦绕在我的成长岁月。

编辑|龙轲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