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代文人对寒山诗推崇有加,他们大体上都认为寒山的诗歌真实亲切、清新深邃、直抒胸臆,无模拟因袭之弊,称赞之声不断。黄庭坚“论诗以寒山为渊明之流亚”,高度评价寒山的诗作:“更读书作诗十年,或可比陶渊明;若寒山子者,虽再世亦莫能及。”可谓推崇备至。另外,他的《再答并简康国兄弟四首》其二“妙舌寒山一居士,净名金粟几如来。玄关无键直须透,不得春风花不开”,将之与摩诘作比,可见寒山诗在黄庭坚眼中的地位之高。朱熹也非常喜爱寒山诗,认为“城中蛾眉女”这一类诗“煞有好处,诗人未容易到此”。刘克庄亦在《勿失集》中写道:“余每谓寒山子何尝学为诗,而诗之流出于肺腑者数十首,一一如巧匠所斫,良冶所铸。惟大儒王荆(公)拟其体似之,他人效颦,不公近傍也。”高度赞扬了寒山诗的信手拈来和自然本色。又“寒山诗粗言细语,皆精诣透彻,所谓一死生齐彭殇者”,则就寒山诗的思想内容作了高度评价。而在他的序《二林诗后》又云:“子真诗如灵芝醴泉,天地精英之气融结而成。如德山赵州机锋,如寒山梵志诗偈,不涉秀才家笔墨蹊径,非顶门上具一只眼,未易观而得之也。”他为别人写诗序,以寒山诗为譬,对寒山诗作出很高的评价。江西诗派诗人周紫芝称寒山诗“至人之言皆真实语,不可不信云”,“至人之言”可谓评价极高。江湖诗人周文璞也于《写怀二首》中道:“吾闻唐诸僧,往往多人杰。有携至岩廊,可并夔稷契。伟哉寒山子,拾菜百衣结。其文似离骚,但自写木叶。”将寒山诗比《离骚》。王应麟则在《困学纪闻》中云:

寒山子诗,如施家两儿,事出《列子》,羊公鹤,事出《世说》,如子张、卜商,如侏儒、方朔,涉猎广博,非但释子语也。对偶之工者,青蝇、白鹤、黄籍、白丁,青蚨、黄绢,黄口、白头,七札、五行,绿熊席、青凤裘,而《楚辞》尤超出笔墨畦径,曰:“有人兮山陉,云卷兮霞缨。秉芳兮欲寄,路漫兮难征。心惆怅兮狐疑,蹇独立兮忠贞。”

许觊在《许彦周诗话》中指出:“‘若有人兮坐山楹,云衮兮霞缨。秉芳兮欲寄,路漫兮难征。独惆怅而狐疑,蹇独立兮忠贞。此寒山语,虽使屈、宋复生,不能过也。”和王应麟一样称羡寒山所作的楚辞体诗。宋代文人中最推崇寒山诗的要属张镃,他将寒山与陶渊明、李白、杜甫、白居易、苏轼、黄庭坚、陈师道并称“八老”,见于他的《题尚友轩》:“作者无如八老诗,古今模轨更求谁?渊明次及寒山子,太白还同杜拾遗。白傅东坡俱可法,涪翁无己总堪诗。胸中活底仍须悟,若泥陈言却是痴。”将寒山子列在陶潜和李白、杜甫这样的大诗人中间,这可是之前见所未见、闻所未闻的事。

——摘自王愈龚《论宋代文人对寒山诗的接受》,《美与时代》(下)2020年第12期

1. 尊重儿童身心发展的节奏

成人的节奏被社会化所统一,他们注意的是自身行为的外在的终极目的,并根据自己的目的判断该采用何种手段。对成人来说,有一条自然法则,即“最大效益原则”,当他们看着儿童用不熟练或笨拙的手法与肢体去行动时,仅仅是因为儿童在毫无成效地完成或进行某种活动,这样会使成人感到痛苦。于是,成人就会千方百计地用自己的节奏来代替儿童的节奏,由此使成人从这种内在的不适中解脱出来,成人自以为在帮助儿童,但对于儿童来说却是对生长与发展的扼制。

由于儿童心理个性跟成人截然不同,在成人经验、成人意义世界与儿童经验、儿童意义世界之间客观存在隔阂。儿童和成人都在对他们的环境进行一种直接的有意识的自主活动,例如,成人总以为儿童仅仅对华丽的东西、鲜明的色彩和震耳的声音敏感,于是就用这些东西来吸引儿童,但在儿童看来这些事物恰恰使他们分心。“一个搜集最小细节的儿童必然带着一定程度的轻蔑看待成人,因为儿童不懂心理综合,但成人懂心理综合却不懂细节,成人必然是把儿童看作一个无能的人,而对儿童来说,成人并不精确,由于成人对细枝末节不感兴趣,就认为成人迟钝和麻木。”这是因为成人与儿童各自的思维方式是如此的不相关。这种思维的变化就是人生命过程的节奏性,“儿童是成人之父”这一观点对成人理解儿童的节奏有着很大的启发性。(中略)

2. 跟进后喻时代发展的节奏

成人注意儿童的意识是随着时代的进步渐渐产生的。在前现代中,“成人中心论”更多地将儿童看作“未成熟的成人”,儿童生活在成人的意识文化之中,他们要扮演的角色是接继者。随着时代的变化,社会结构变得复杂,在这一基础上,儿童拥有了未知的无数可能性,他们可以成为自己想成为的任何人,儿童的潜在力量被时代所重视。现在的时代正如玛格丽特·米德所言,是前喻文化、并喻文化迅速向后喻文化转向的一个彰显生命活力和创造力的时代,后喻文化是一种由年轻一代向年长一代自下而上、反向输送价值的文化反哺现象。随着事物的不断推陈出新,代际冲突愈发明显,甚至有着逆转的可能,这预示了成人到儿童单向文化传承模式的危机。由于社会的急速变迁,以及面对这种变迁两代的适应能力不同,对新事物的理解和吸收的效率差异较大,在成人所拥有的教化绝对权力逐渐弱化和丧失的同时,儿童在这种权力过渡过程中获得了前所未有的“反哺”能力,儿童成为人们无法估量其能力的“年轻一代”。如何来评价成人与儿童关系模式中二者的态度转变,是其中重要的论点之一,因为“后喻文化”现象出现,新的一代正在发挥越来越大的作用,他们对这个时代的参与度前所未有,拥有着更多的商议权与决策权,这使掌握“自然优势地位”的成人常常处在尴尬的境地。传统认知教育观中教育和培养孩子是成人的责任,但现在要使成人完全担负这个责任却难以实现。成人的态度转变极为重要,关键在于成人能否平心静气地接受这样的现实并做出改变,毕竟成人除此别无选择,这对“心高气傲”的成人来说是一个巨大的挑战。但有实证表明,年轻一代不管在日常生活决策、对事物判断的理解,对人生的理解与态度,对审美、生活情趣,对新事物的话语权等方面都无形地反向影响着成人,成人也表示在理智上是可接受的。这表明时代的发展节奏(新事物和新规则的出现)为转变成人与儿童之间的关系提供了一个良好的契机,在这个过程中最明显的一点是成人较少的命令与强制,商量共洽的余地越来越大,儿童自主把握节奏的机会增大,人按照浪漫、精确、综合“三重节奏”协调发展的可能性日益增强。(中略)

基于“成人中心论”和“儿童中心论”这两种将儿童与成人划分得泾渭分明的二元观点,应该在继承性批判二者合理性与不合理性的基础上建立良好成人与儿童的关系模式(麦粒—麦苗—新麦粒)。为此,首先要做的就是跳出“二元对立”的陷阱。无法跳出陷阱就会导致德育实践沉溺在一种“虚假的努力”之中,成人要幺倾向于轻信自己的能力,要幺倾向于过高地估计儿童的能力,而轻视德育的真正本意,错失养成正确看待二者关系的正确认识。在二者良好关系的建立过程中,平等是前提,成人与儿童都要互相承认对方独立且平等,意味着儿童也能真正参与到二者的相关事务之中,在强调二者地位平等的同时,还要强调互通有无式的交往。作为文化的创造者,彼此应是互相学习的对象,这意味着不仅仅只有成人对儿童认知的单向式关系,而应建立成人与儿童共同参与的“双箭头”式关系。毕竟当成人与儿童经验无法流通时,抑或是单向流通时,处在不利地位的只能是儿童,他们的行为就愈发墨守成规,而处于优越地位的成人的行动则因无法受到约束而愈发乖张。其次,不能简化儿童的成长过程。不顾儿童的自然成长规律,忽略德育的节奏,其结果就是“旧式成人”的再翻版,而不是让儿童成为自己想成为的“成人”。如果说成人代表过去,那幺儿童就代表着现在和未来。儿童身上潜藏着成人的萌芽,成人的心灵深处也有着儿童的影子,只有摆脱所谓“成人经验”的蒙蔽,才能真正地触摸到儿童。与其说儿童需要成人,不如说儿童的存在让成人有了价值,也有了镜像的参照。所以,两代人之间的相互信任与尊重才是消解“成人中心论”与“儿童中心论”冲突的根本动力,是德育健康有效发展的基础。

——摘自孙刚成、杜怡文《儿童与成人关系的演进及其趋向本质的认识深化》,《中国德育》2023年第21期